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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七兒甜聲:“韓小姐太見外了,今後喚奴婢一聲七兒就行了,別太生分了。”

    約好當天時辰地點,呂七兒告辭回了王府。

    小彤叫了家中馬車,早就過來了,見小姐跟一名王府婢女正在細談,也不便打擾,站在旁邊守著,大半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見呂七兒走了,小彤踱步上前,攙著韓湘湘,朝馬車走去,邊走邊嘀咕:

    “小姐,奴婢覺得這七兒姑娘也不是什麼善茬,那雲妃娘娘將她帶回來,她不知感恩,反倒還挑三揀四,奴婢就怕她巴結您也是有目的的,您還是別跟她走得太近了。”

    韓湘湘柔嘆:“她不過是希望我進了王府後,能將她留下來罷了,她的身世倒也可憐,還遭了王妃的嫌棄,如今也不過是想要找個主子,有個安寧日子罷了。你放心。”

    “可……”小彤心裡還是打鼓似的,總覺得那呂七兒雖生得乖巧秀氣,可是花花腸子並不少,這次接近小姐,恐怕並不僅僅是想為自己謀個後路那麼簡單。

    自家小姐從小關在閨閣,比兔兒還單純,哪裡有那些市井女子心思多,就怕著了別人的道兒。  

    可見著小姐執意,小彤也不好說什麼了。

    ——

    國子監,早過了散學時辰。

    書香濃郁的書堂莊嚴肅靜,牆壁上刻有歷代鴻儒教誡名言,此刻鴉雀無聲。

    監生們早就在各自府上書童和下人的陪伴下,前後離開。

    前排的一張書案後,一襲纖骨的小少年正攤卷伏案。

    身後腳步驟起,打破安靜。雲錦重抬頭,看見來人,一訝,忙合捲起身,躬身:“曹大人怎麼親自來了?”

    曹祭酒贊道:“聽博士說錦重最近潛心學問,日日最晚才離開,今天一看,果不其然,孺子可教。”

    雲錦重有些不好意思,卻見曹祭酒臉上神色一閃,笑意也跟著變了幾分意味:“不過,現在有人想見你,與你說幾句話,錦重先收拾好書本,隨本官來吧。”

    有人見自己?雲錦重沒多心,道:“是,曹大人,不過學生的書童和王府的隨扈還在國子監外等著,學生去跟他們先打個招呼。”

   

    話音剛落,曹祭酒卻阻了:“不用,本官稍後叫人去代你說一聲。”

    雲錦重疑竇一深,跟著曹祭酒走出學堂,從國子監一處旁門出去,只見門外已有一頂軟轎等候。

    轎身帷幔輕晃,轎門前站著一名皮膚白淨無須的男子,身穿普通便袍,懷揣一束白麈尾,氣勢尊貴。

    曹祭酒對著男子拱手,很是客氣:“國子監監生雲錦重到了。”

    男子回應:“有勞曹祭酒。”又轉頭叫人打簾,道:“雲少爺,請上轎。”

    連曹祭酒都這麼恭敬,這人是……?王府也有不少伺候的閹人,雲錦重在姐夫宅子中住了些日子,也有些熟悉了,此刻聽他聲音纖細,試探道:“請問這位公公,是哪位大人要找學生,又有什麼事情?”

    那公公笑起來:“一猜就猜出老奴身份,心清眼厲,倒是與你姐姐相似。”

    秦王府里公公們的架勢,完全比不上這人的一二。雲錦重更是稀奇。他主子是什麼神秘人?  

    “錦重還不上轎。”曹祭酒見他質問,有些怪責,“切勿耽誤了時辰。”

    公公卻是麈尾一揚,態度很和氣,反倒還阻止曹祭酒,不要責怪雲錦重。

    雲錦重上了轎子,只聽一聲令下,轎底騰空,也不知道朝哪裡走去。

    他也不敢多望外面望,只覺得拐來繞去,好似過了幾道門檻,才停了下來。

    下了轎,面前是個園林,處處修葺得精緻無比,雕鏤鐫刻巧奪天工,便是連姐夫府上也沒有這裡的一半奢華。

    究竟是什麼地方?

    古松蒼柏之間是一座傘蓋玉亭,樑柱之間有擋風的薄簾遮擋,裡面坐著個人,雖隔得遠遠,仍看得清楚,透過薄紗簾,身影輪廓瘦削,似風一吹即倒。

    雲錦重心裡砰砰猛跳,被帶著朝前走去,到了亭階外停下,只聽那公公道:“主子,”回頭瞟了一眼雲錦重,“來了。”

    滯了一下,有咳聲傳出,繼而,亭內人道:“叫雲少爺進來。”

    話音虛弱,微微夾雜著喘息,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因為本身的緣故。  

    若是連說話都聽得出這人身子不好,可恐怕還很有些虛弱了。雲錦重有些緊張,不知道到底是誰,卻好似被無形的力量吸附著,隻身進了亭子。

    亭子裡,一張鋪著獸毯的榻上,一名男子倚靠上面,人過中年,臉色蒼白得嚇人,一身緇色袍,雖然面料是絕頂的奢華,卻看不出身份。

    與自家父親應該差不多的年紀,卻比父親瘦得多,又有著父親沒有的氣質。

    男子目光挪到雲錦重臉龐上,幾近貪婪地端詳著這男孩的五官,眉,眼,鼻,唇,眸中一閃,如水潮蕩漾,似是克制不住心緒,用了極大的忍耐才壓下來:“你是錦重?”

    雲錦重吞了吞唾液:“是。這位大人是哪位貴人,不知找學生來有什麼吩咐?”

    男子因為情緒起伏太大,咳了幾聲,只道:“先不忙,坐吧。”

    雲錦重掀袍坐下,暗中打量他,顯然重病纏身,可也擋不住眉目的俊挺高貴,半晌,聽他道:“向來聽曹祭酒說,你在國子監同齡人中,學業當屬第一,在年歲大的監生甚至都是鶴立雞群。”

    雲錦重垂臉:“大人笑話了,天下才子簸箕掃,學生不過是一粟。”  

    男子見他謙虛,心懷欣慰,輕笑兩聲,目光更是專注,暗藏著不動聲色的憐愛:“聽說你如今不住在家中,倒是去了秦王府,跟著你姐姐住?”

    雲錦重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可光嗅苗頭,也感覺這人地位不容小覷,只怕有什麼問題,讓姐姐被人逮著什麼錯處,不管三七二十一,嘩的站起來:“不關我姐姐和姐夫的事,是因為我前段日子生了些病,姐姐心疼我,方才接我過去養病!”

    男子見他有些驚惶,俊秀臉龐皺成一團,眼神一動:“不用緊張,沒說怪責你。”

    雲錦重吁了口氣,只聽男子語氣驟然一緊:“怎麼會生病了?你今年要參加重要考試,你家父親沒好生照顧你?就算病了,不也該你父家經心照看麼,雲家是沒人了嗎?怎麼非得由你姐姐來照顧?雲尚書是搞什麼鬼。”

    雲錦重不願意將家醜外揚,何況到現在還沒搞清到底是個什麼鬼,只道:“換季時,學生一時沒注意罷了,姐姐與學生一母同胞,學生母親去得早,姐姐一向對待學生似親母一樣,捨不得學生,才接過去小住。”

    男子聽著,眼臉微顫,沉默半晌,才喟道:“沒娘的孩子最難熬,你姐姐算是享了幾年的福,可你還沒懂事就沒了親娘,你自小像個孤兒,一定是受了不少苦吧。”

    雲錦重心下一疑,怎麼把自己說得像孤兒一樣可憐了呢,再怎樣到底還有爹啊……只誠懇回答道:“習慣了,也沒什麼,多謝大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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