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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菀沁蹲下身子,叩擊地板,又貼了牆壁。
“大姑娘,怎麼了——”妙兒知道有些問題,跟著蹲下來。
雲菀沁腦子一閃,剛才出去的那名藍衣小廝,擦身而過時,身上的氣味似是就跟眼下茶水間內一樣,只是並不算重,所以她沒多在意。
脊背後炸出點冷汗,可還是不敢相信,畢竟從沒遇過這種兇險的事,現在統統只是猜測而已。
不管怎樣,雲菀沁仍是三兩句對妙兒說了心中揣測:戲樓里有可能有火藥。
妙兒臉發白了,嚇了一跳:“不會吧——”
她吩咐妙兒:“你回包間,先跟我表哥說一下,我馬上回來。”
飛快轉身,背影一晃,雲菀沁出門了。
妙兒晃了一下神,也馬上跑去包間。
一、二樓的樓梯拐角連接處,雲菀沁看見熟悉的藍色背影,那小廝左右看著,神情警惕,正在匆匆下樓。
“站住!”她喝了一聲。
果不其然,藍衣小廝作賊心虛,一聽背後有人喊,頭都沒回,扒開一樓的人潮,提腿就大步走開。
完了,不是自己多疑,二樓茶水間確實有蹊蹺,安全第一,雲菀沁調過頭去,正要去通知太子等一行人先下樓,背後襲來一陣風貼近,還沒回神,手被人一拽。
來人似是早就在一樓的散客堆里雌伏了許久,見雲菀沁追了那藍衣小廝幾步,調頭要上樓,立馬大步上前,跨了幾級台階,追上她,將她的手臂扯住!
男子一身便於行動的緇色褲裝,由頭罩到膝,看起來與街上的販夫走卒並無大異,只露出一雙雪亮冰清的眼睛。
她眼睛一瞪,呼吸凝住,剛要出聲,男子已經捉住她的手,語氣既驚又焦,就像在詰問偷溜出去貪玩的小孩一樣:“你怎麼在這裡?”卻根本沒時間等她回答,他當機立斷,再不遲疑,將她後腰一抵,幾乎是半拖半抱,穿過喧譁人群,經過五彩紛呈的戲台,出了萬采戲樓。
雲菀沁被挾持著,繞到旁邊的陋巷,男子才鬆開手,退後兩步。
雲菀沁腰身一軟,醒悟,狠狠瞪他一眼,沒時間跟他多說,掉轉頭就要再進萬采戲樓,手臂卻再次被人一拽,再不放手:
“你瘋了,明知道有危險,還要上去?”
這次的力氣比剛才大了許多,想掙脫也難,雲菀沁怪只怪剛剛錯過好時機,看見他與這事有關係,一時太過驚愕了,竟然由著他三兩下把自己帶下來,肘子一曲,死勁擂他小腹一下:“放開!”
距離太近,根本沒法兒躲,他吃痛,卻仍舊沒有放手的意思:“你為什麼會跟太子在一起?”
“放開我!”想著表哥、妙兒還在樓上,雲菀沁心急如焚。
他乾乾脆脆將她一把扯過來,下顎抵在她秀髮窩間:“你同我一樣,沒有親娘,有父等於無父,樓上的人跟你有什麼干係?上去與他們抱在一塊兒死?你可別說,你是想拼死救出你的繼母。”
是他,果真是他!是他想害太子。
不稀奇!他對魏王都下手了,又怎麼會放過太子!若說魏王違法亂制,被他揪出來是咎由自取,可樓上的太子——他著實也太狠心了!
陰謀家。
雲菀沁聲音發了涼:“是你在戲樓二層埋炸藥,是你要害太子,是不是。”
他一低頜,女子發間熟悉的茉莉香吸進鼻腔,上一次這麼抱著她時,還是在寧謐遙遠的高家村,夜雨細密,山巒幽深,時光如靜止,儘管在半醉半醒中與她親近了一番,惹得她發怒,卻更像是嗔羞,並不是這樣的劍拔弩張。
他很不喜歡與她這樣的相處模式,尤其——為什麼中間還多插了個太子。
她到底怎麼會認識太子,難不成是許慕甄引薦的?為什麼她又好像很擔心太子似的。
這令夏侯世廷很不爽快。
可他仍然讓聲音儘量平靜無波瀾:“我說不是,你信不信。”
“胡說,騙人。”她怎麼信,信他才有鬼。
“真的不是。”他情不自禁竟是舉起兩根手指,又趕緊放下來,幸虧沒叫她看見,多丟人。
男子的陽熱氣息吐在她裸出的後頸項上,她努力想縮起身體,兩具身體就好像有一種天生的完美契合度,她越避讓,只會叫後面那具健軀越發熨帖得牢緊。
真的——不是他?那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還鬼鬼祟祟的,明顯就知道樓上有問題。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話只在肚子裡腹誹了一下,雲菀沁卻吐不出來,——她竟然傾向他這一方了,他這人若是做了,還有不敢承認嗎,何必撒謊。
可不是他,又是誰。
而且他怎麼會在當場,又怎麼知道樓上有異狀?
正在這時,萬采戲樓那邊傳來乓的一聲巨響,伴隨著客人和路人的尖叫以及紛雜的快速腳步聲。
心肉一緊,她猛力推開他。
既然爆破,就表示戲樓已經安全了,夏侯世廷雙臂一開,就像放開一隻禁不起桎梏的兔子,任她跑了過去。
萬采戲樓的一樓大廳內。
不少票友陸續一邊回頭看,一邊議論紛紛地走出來,戲樓小廝正在門口照應著,安排著客人先離場。
京兆尹的衙役已經火速來了,封鎖了前門,正進進出出地查看和搜索可疑人事物件。
沒見到有什麼傷者,看上去一樓的散客都只是受了驚嚇而已。
一抬頭,二樓對著街面,有一扇小窗正敞著,裡面冒出一股白色的煙,夾雜著火光。
雲菀沁砰砰心跳,幾步上了階。戲樓小廝身上背著個濕毛巾,手忙腳亂地攔住,一邊咳一邊道:“姑娘,封場子了,看不到麼,樓上起火了……”
“二樓包場的客人呢?”
小廝許是也剛從二樓下來的,熏得咳喘不止,用濕毛巾捂了兩下才好些:“二樓的客人起火前早就下來了——咳咳——幸虧下來得早,樓下沒事兒,樓上可就難說了了——”
鬆了一大口氣,雲菀沁四周掃視,果然見那白雪惠正顫顫巍巍地攙上馬車,方姨娘與剛卸了狐狸妝的雲菀桐抱在一塊兒,驚魂未定,後怕不已。
倒只有黃四姑母子三人最沒心肺,一下樓便聽得樓上一陣炸破,火光亂溢,雖然震驚,卻又莫名興奮得不得了,娘三個正在竊竊私語,談論到底是天災還是*。
卻沒見到太子一行人。
“大姑娘——”妙兒撲上來,“你跑哪兒去了,嚇死奴婢了!”
白雪惠聽妙兒在喊,打了車簾,一見得雲菀沁沒事人兒,眉一耷,斥車夫:“還不快回去!”
雲菀沁先與妙兒上了車,撩下車簾一瞬間。
仿若背後有什麼感應,她回首一看,他正站在剛才的巷口拐角處,露出半張側臉,輪廓略是孤清,高挺的鼻樑弧線流暢而俊美,在陽光的照射下,略泛出細膩的光澤。
清朗眉宇之間,似是仍有些不大高興。
回府的馬車上,一路有黃氏母子同行,雲菀沁與妙兒並不好多說什麼,不過看雲家女眷都提前下來了,想必太子和表哥他們也沒事,不然剛在萬采戲樓門口,怕早就已經炸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