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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早聽沈子菱說過,沈肇幼時倒是有門親事,是沈家官場老友家的女兒,可那家女兒身子孱弱,沒養大成人,沈老將軍為了照顧那親家的心情,暫時沒再給這孫兒續親,再後來沈肇歲數大些了,老將軍準備重新挑選親事,沈肇卻說自己還未立業,想要一心做點成就,先不慌,給拖了下去。
沈老將軍一開始只當他心裡有人,本就不是個迂腐的人,也就不做聲了,只等著孫子主動提,後來見這孫兒一心泡在沈家軍里練操帶兵,沉浸在騎射武技內,才發現,或許他真是個武痴,不好男女事,這幾年沈肇開始涉足官場,立了業,沈老將軍便也更不好管了。
沈肇沉默片刻,反駁:“二十多也不算大齡吧,朝上不少官員早期寒窗苦讀,誤了年齡,而立才娶妻的也不少。”
“人家雖而立才娶妻,卻有偏房或者妾室,你身邊連個紅袖添香的都沒有——是不是有心怡的人?”
“沒有。”沈肇搖頭。
別看個頭長得大,只怕是還沒開竅。雲菀沁一邊走一邊搖頭:“大哥要不是答得這麼爽快,我還以為你遲遲不娶是暗中痴戀我呢。那你說到底要個怎樣的?我就算想要給你引薦,起碼也得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子吧,環肥還是燕瘦?性子是活潑是文靜?”
沈肇眸內噙笑,看她一眼:“難得這麼厚臉皮。”知道她今晚心情確實很不錯,也不枉自己剛才一陣衝動下領她母子下城樓遊玩。見她逼問,沈肇無奈,順著她的話:“我對姑娘家沒什麼評判,在我眼裡,都差不多。活到現在,我只認識你和子菱,子菱是我妹妹,總不能讓今後妻子像她吧,非得說什麼樣子……若是像你,倒也不錯。”
“像我?”她俏皮道,“難度有點大啊。”手鑽到小元宵的頸項里咯吱了一下,得意道:“是不是啊小元宵。”
小元宵逛累了,此刻軟兮兮趴在娘的肩上,憐憫地望了一眼沈肇。
“是啊,因為難找到跟你相像的,所以乾脆就不急了。”沈肇語氣也仿似玩笑,不易察覺地收起了這個話題。
擾攘御街的不遠處,一條巷口,人稀疏一些,稍顯寧靜,一輛青帷單駒馬車泊在巷子口,窗帷打起一半,一雙目光借著層層人潮中的一條彎曲縫隙,停定在前方一雙男女身影上。
美貌婦人懷抱幼兒,在人群里被保護得緊緊,身邊身後有下人的陪伴。
“人太多了,被人看見就不好了。走吧,爺。”車夫的位置傳來一把略顯滄桑的老者聲音,又有幾分警惕和沉著,提醒車廂內的人。
被問的人沒有回應,眼神如鉤,仍舊直直釘在前方,灼熱目光統統聚於一點。
沿著御街走了一段路,人聲越來越鼎沸,街道中央的錦繡插屏亮花了母子兩人的眼睛。
雲菀沁看得眼睛發脹,不好繼續往前逛,眼光一掃,今夜乞巧節,宵禁延長,街道兩邊的酒肆茶館鱗次櫛比,還在營業,其中一家專營本地小吃,在京城極有名。
在宮裡吃慣了精食,雲菀沁有些發癢,一指,對兒子笑著說:“娘累了,在這家坐一坐再走好不好。”
小元宵夾在娘親溫軟的懷裡,頗有大將之氣地抬起小臉,嚴厲審視了一番招牌,似是還算滿意,皺了皺眉,箍緊娘的脖子,沒反對。
雲菀沁抱著兒子進去了,沈肇見這食肆窄小,都是些普通散客,自己這麼一行人全都進去,反倒引人注意,只和齊懷恩在食肆門口等著,讓初夏單獨跟進去,吩咐若有什麼事兒來叫自己。
“夫人,這邊請。”今晚出街過節的人多,鋪子裡生意好,跑堂的一見進來個抱著幼兒的美貌小少婦,趕緊招呼到臨窗的一張桌子邊坐下,又用汗巾將桌子抹了一遍,生怕小娘子嫌髒。
下城樓前,雲菀沁等人換下宮裝,雖仍是錦衣繡裙,此刻倒更像個在丫鬟陪同下,出來過節夜遊的富家少奶奶,點了一壺菊花茶和兩碟入口即化的鬆軟甜糕,一聽食肆的招牌小吃還沒賣完,又要了一籠蟹粉湯包。
不一會兒,跑堂的將吃食茶點都端了上來。這家食肆的蟹粉湯包是招牌貨,皮薄透亮,蟹香濃郁,每天做的數量有限,賣完了就停止兜售,不但在京城有名,不少外地食客都曾慕名而來。
軟糯湯包皮兒纖薄,透著粉色,頂上的褶子一層一層,裡頭裹了牛肉和蟹粉的餡,再灌注家傳秘制的骨頭湯,配上草寇、丁香、小茴香、花椒等作料,雲菀沁輕輕咬缺一個小口,蟹香濃湯便流了出來,餵了一點給兒子,給他嘗嘗味兒。
小元宵雖然開始吃主食了,但在宮裡多半是吃那些精製面線或者熬得稀爛的粥食湯水,哪裡吃過這種煙火紅塵味十足的民間小吃,剛嘗了一口湯汁,小臉馬上露出驚為天人的神色,一會兒功夫,吃得吧唧吧唧,滿口流油,只吐小舌頭。
雲菀沁嗅到濃郁蟹香,心中動了一動,在晏陽時他在食館裡為自己拆蟹餵食的場景歷歷在目。
初夏看她神情,猜得到她幾分心情,平時就算了,今夜是七夕節,怕是總會勾起幾分心緒。
皇上離京前,主子去私下找過皇上,想要懇求皇上繼續搜山,加大搜尋力度。可主子回來時,卻一字不發,初夏問她結果,她也沉默不言,初夏也只當是皇上拒絕了,從此再沒多問。其實,就算皇上答應了又怎樣呢?一年了啊,要找到,早就找到了,再說了,便是三爺還活著,怎會不回京。
正這時,小元宵咿呀的抗議聲傳來,打破了雲菀沁的思緒,只見兒子指著自己調羹里的包子,似是等了半天沒等到,著急了,吵著還要吃。
雲菀沁心情恢復明朗,怕小孩兒隔食,不敢給他多吃,用甜糕吸引兒子的注意力。
小元宵才不將甜糕放在眼裡,見娘將真正好吃的拿走了,只指著那籠湯包,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又說不出話來,著急地臉通紅。
初夏笑起來:“小元宵還是挺聰明的,知道什麼是好東西。好不容易出來打個牙祭,自然不肯放過真正的美食。”
雲菀沁趁機利誘;“你喊一聲娘,就給你吃。”
“嗯……嗯……嚶……”小元宵急得都快哭了,卻還是不肯上套。
雲菀沁也不逼了,只抱緊了兒子:“不能吃了,再吃會泄肚子。”
小元宵平日還算乖巧,一哄也就算了,今兒估計是被勾起了饞蟲,不依了,趴在娘肩上,委屈地哼哼唧唧。
“出門前讓乳娘餵過一餐奶水了,不知道是不是逛了這麼會兒,又餓了,才吵著非要吃。”初夏有些心疼,給像個熊掛在主子身上的小元宵揩了揩嘴巴。
小元宵雖然不會說話,卻聽得懂別人的意思,一聽這話,越發委屈,哭得更大聲,引得食肆里的食客循聲回頭。
宮裡的妃嬪為了保持身材體態,有更多光陰取悅天子,嬰兒一般都有專門乳娘餵奶,妃嬪生產後則用麥芽煎水服幾劑,奶水就會退下去,打從小元宵生下來,也是由乳娘去餵食,她原本是想親自餵母乳的,可剖腹生子,奶水本就來得慢,加上身子比順產虧損,後來經常服些調養藥,姚光耀勸她還是將餵奶的事兒交給乳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