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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菀沁一邊想著,一邊朝主院走去,卻聽高長史從前面走來,稟道:“娘娘,三爺在花廳那邊。”
今天倒是奇了,這才正午剛過就回來了。雲菀沁心裡有點兒發虛:“三爺知道我出去了?”
這能不知道嗎?高長史點點頭。
雲菀沁嗯了一聲:“我過去。”
跨進院子,她讓初夏留在廊下,踏進花廳,只見廳內沒一個下人,十分安靜,他獨自坐在上首,手邊擱著盞清茶,在宮裡忙了半宿的眼圈下浮著淡淡淺淺的青影,似是有些倦意。
她過去福了一下,道:“三爺今天回來這麼早啊。”
座上男子目光投過來,語氣微涼:“不是本王回得早,是王妃回得太晚了。”
這個臭臉要是還不看出來,就白活了,雲菀沁也沒想多瞞了,坦白從寬總能消消他火,老實道:“我今天去宮裡了,昨天跟長樂公主約好今天聚一聚,可一回來,聽三爺說不想我跟她來往,所以就沒敢你說。”又趁廳里沒人,拉了拉他袖子:“你不會生氣的,哦?”
慣會的忽悠人手段,此刻卻對他起不了作用,袖子一扯,從她纖嫩指縫間滑出來,他望著她:“只是跟長樂見面了?”
她點點頭。
夏侯世廷道:“蕊枝,進來。”
蕊枝回京了?算起來,海南郡雖山長水遠,幾個月了,也是差不多時候該回了。
這丫頭,回京不提前報給王府,卻直接報給他,果真還是那脾氣,只拿三爺一個人當主子。
雲菀沁看著多時不見的蕊枝進了花廳,朝三爺彎腰行了禮,一張臉蛋跟以前一樣,倔色十足,此刻還多了幾分冷清,只見她行完禮,目光投到自己身上,嘴角泛起些審視:“王妃今日進宮,不僅僅只見過長樂公主,跟太子也見過面。”
雲菀沁微微錯愕,卻又不禁輕笑,難怪怎麼把下人都打發下去,花廳只他一個人,原來是打算審自己?還是秘審。
她望向蕊枝,也沒先忙著辯解,身子一轉,坐到上首一張花鳥喜臨門的大圈椅內,雙臂一開,扶在兩邊,玉背挺直。
蕊枝見她並沒慌亂,反倒擺出十足的主人模樣對著自己,似乎壓根就不屑於跟自己這個奴婢解釋,一時,蕊枝面上冷意更顯深重,忍耐著脾氣,道:“奴婢破曉時分就進了城,在皇城進出門不遠處盯了許久,奴婢親眼看到王妃與長樂公主出來時,後面跟著東宮的年公公,兩人還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一看就是奉主子的命,給王妃送行。奴婢還瞧見年公公暗中遞了信函給王妃,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什麼。”雖不明說,卻明擺著,是太子與雲菀沁之間的私下信函。
初夏在花廳的廊下已經聽到大半,此刻急切,也顧不得規矩,進來兩步,輕嗤:“蕊枝,你是跑了幾個月還沒嫌累著,一回府又來生事兒?娘娘根本沒見太子,年公公是後來趕出門的,東宮的人來了,難道咱們娘娘還能將他打回去不成?你不要胡亂污衊,還有那信函也是——”
“奴婢哪裡敢污衊王妃,也是看到什麼說什麼,”蕊枝毫無退讓,又補了一句,“免得三爺受了欺騙。”
怕三爺受欺騙?這丫頭還真將自己當成了她跟三爺之間的第三者了。
雲菀沁手滑進袖子,掏出信函,啪一聲直擲她頭臉:“那你就讀讀這信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暴戾
蕊枝雖是個奴婢,可自從跟了秦王,吃穿用度,讀書習武,享受的待遇比尋常門戶的小姐還要高,府上無論上下,哪個不尊稱她一聲蕊枝姑娘,什麼時候受過被人用東西砸臉的恥辱?一時臉漲紅,氣得渾身發顫,望向秦王。
夏侯世廷沒心情為她做主,已是不耐煩:“照王妃的意思,讀。”
蕊枝咽下怒,蹲身揀起信函,抽出信箋,一字一句:“父親大人在上,不孝子慕甄……”讀著讀著,聲音越來越小,臉色由紅轉白。
初夏禁不住冷笑:“這下你可滿意了?這是許少的家書而已,蕊枝姑娘卻心思齷蹉,平白污衊王妃!”說罷挺著背走過去,將信函一把抽奪回來。
蕊枝也顧不得被初夏罵,咬咬牙:“可奴婢明明瞧見東宮的年公公跟王妃——奴婢就不信——”
“夠了。”夏侯世廷忽的開聲,語氣沉得駭人,“僅憑一己猜測,就無端端猜忌王妃,胡亂告狀,還不賠禮道歉,叫王妃饒你的罪!”
蕊枝一驚,見他面色如霜,是認真的,只得心不甘情不願面朝雲菀沁跪下來:“是蕊枝心急衝動,沒多考慮,誤會了王妃,求王妃饒過。”
“原來秦王府的規矩,下人冒犯主子,玷污主子清譽,跪下來說句話就好了?”雲菀沁盯住她。
蕊枝含恨,見著三爺的眼色,只得趴下去磕了三個響頭,直起身子時,額頭已出了血,含恨:“這樣,不知道王妃滿意不滿意?”
雲菀沁目光平和:“我知道你在三爺心目中地位不一般,比內務府撥的一等婢子還要尊貴,從進府到現在,從沒吃過任何苦頭,更不提責罰,可今日若是就這樣作罷,你叫我在王府還有什麼威嚴可講。”
蕊枝只當磕了頭,加上有三爺在場,她也就算了,沒料還是窮追不放,一股怒火要噴薄而出:“王妃要奴婢如何。”
“初夏,叫護院來,將蕊枝姑娘押去王府西南角的空閒屋子禁閉,沒吩咐,不得出來。”
蕊枝咬破了下唇,求救一般望向秦王。
夏侯世廷望了一眼雲菀沁,卻見她早已瞄向自己,主動笑意盈盈:“內外有別,朝上事已經足夠三爺操勞,這種小事,就不需要三爺費心了,妾身持著就好。”
她聲音嬌柔,充滿恭敬,可笑中又摻著說不出的冰冷,他眼色一眯,沒說話。
得了兩人的默認,初夏再不猶豫,出去花廳叫人了。
不到半刻,兩個護院進來了花廳,見平日高高在上的蕊枝姑娘剛一回王府就跪在地上,披頭散髮,額青臉腫,十分驚訝。
護院押著蕊枝剛出了花廳,月洞門處,嘈雜聲音伴著急亂腳步湧來。
是一群王府的婢女和嬤嬤,或是得過蕊枝的好處,或是向來仰仗著蕊枝的。
有幾個人暫且攔住護院,有幾個人衝到花廳門檻處,跪了下來。
“聽說娘娘要將蕊枝姑娘關禁閉,不知道是犯了什麼錯?!”
“蕊枝姑娘此番為表小姐尋物,千里迢迢,剛回王府本就勞累不堪,聽聞路上風霜雨露,還得過幾場病,無功勞也有苦勞,還請王爺饒了蕊枝姑娘吧!一回來就關禁閉,身子哪裡吃得消啊!”
“蕊枝姑娘跟了王爺這麼多年,一直貼身照顧,她是什麼性子,王爺還不清楚麼?便是有錯,絕對也不是故意的啊!”
天井塵囂漫天,求情之詞,絡繹不絕於耳,幾乎要吵翻了院子。
夏侯世廷正要起身,卻見雲菀沁已提前站起來,扶在初夏手臂中走過去,掃了一眼階下的婢子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