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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丫頭果真是個暖心人,就是勸人加衣裳,也能說得叫人窩心。蔣胤這些年修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心,竟泛出了一些熱潮,也沒拒絕,任由少女在清晨安靜無人的圍場邊角,替自己披上袍子,末了,從懷中掏出一塊什麼,放到雲菀沁的手裡。

    是一面光潔的翡翠玉牌,色澤充沛,瑩潤飽滿,玉牌上雕刻著猛獸的碩大臉龐,像獅子,又像是老虎,斜眉往上飛,一雙鼓目威嚴萬分,嘴邊露出兩顆獠牙,很能震懾人心。

    這猛獸是——狴犴?

    雲菀沁心領神會,神話中,龍生九子,而狴犴,為龍的第七子,性格公正嚴明,很喜歡斷案,極其好獄訟之事,所以狴犴的頭像多半刻在朝廷衙門監獄的門上,以此增加威嚴,威懾罪犯,也可以說是斷案官員的象徵。

    蔣胤年輕時是御史,身負刑獄之責,這枚雕刻著狴犴神獸的玉牌,倒和他十分匹配。

    是他的隨身信物?

    “國舅爺,”雲菀沁捧著玉牌,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蔣胤噙著淡笑:“這狴犴玉牌,是先帝賜給我蔣家男丁的,我父親與我年輕時都肩負刑獄判斷之責,家父傳給了我。我早就不當官了,今後也不可能當官,這玉牌跟著我實在是沒意義了,送給你吧。”  

    語氣宛如蜻蜓點水,雲菀沁再是淡定也嚇了一跳,忙退還回去:“這是先帝賜給國舅的信物,國舅怎麼能給我,況且我要了這玉牌也沒用啊,這太貴重了——”

    “誰說沒用,”蔣胤唇角笑意一展,故意曲解她的話,“不要小瞧它。”頭一低,附在女孩的耳珠邊,聲音越發輕緩:“你當皇上為什麼會這麼輕易放我走?難道真的靠我幾句話?大半,都是靠的它。有什麼貴重?我覺得,還比不上你這件披風貴。我的東西,喜歡送誰,就送誰。”

    說著呵呵一笑,轉過身,手中韁繩一拉,揚起手一揮,帶著坐騎朝前方踏步而去。

    清瘦傲骨的身影匿於晨光的乳白霧氣中,再看不見。

    雲菀沁捏住玉牌,目送著蔣胤離開,神魂慢慢歸位,低頭看了一眼,會意過來這面狴犴玉牌的價值了。御史時常代天子四下斷案,持玉牌在手,四方城郡州縣,過關方便,不用受阻,而這又是先帝爺的御賜物,連寧熙帝一見,都沒法子再繼續攔阻蔣胤的去意,定是對王侯公卿甚至天子都有威懾作用,指不定跟尚方寶劍有些異曲同工。

    雲菀沁深深呼吸了一口涼涼的空氣,只將狴犴玉牌好好先收在了袖袋裡,不管怎樣,也算是個紀念物。  

    半天后,秋狩隊伍啟程。

    儀仗隊回程順暢,這次比來時更要快速,路上不歇停,從祜龍圍場起駕後,才兩天不到的功夫,就近了京城。

    往年秋狩一來一回都是上十天,這次從頭到尾卻不過七八天而已,前日在圍場收到上頭的旨意,勒令全體收拾行裝,準備返程時,也是有些突然,提前並沒通知。

    馬車上路後,雲菀沁方才拉了鄭華秋,私下問了問,看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情況。

    鄭華秋見她心細如髮,也並不支吾,將寧熙帝提前兩天返京的原因說了。

    原來,秋狩前夕,孫郡王揭魏王用桃花酒誣陷秦王卻險些害了太后一事,寧熙帝並沒聲張,只交代給了刑部去暗中查證,待回京後再說。

    誰想離京這幾天,這事捅到了賈太后那邊。

    賈太后早就猜得是那老五做的,現在得知孫郡王願意說實話了,皇上居然沒有外傳,瞞得緊緊,只認為是仍舊袒護魏王,氣得將監國的太子世諄和郁文平叫過來,非要立刻審問、量刑。

    太子和郁文平協商下,將信兒快馬加鞭遞給了還在祜龍圍場的皇上,寧熙帝一聽,這才提前了回程,儘早回去解決問題。  

    因為連夜趕路,靠近夜京的京郊時,已經馬乏人困,內務府商議後,差車駕停下來,給坐騎餵水吃草,歇息一下。

    圓日落山的夕陽時分,郊區空曠,大地染了一片碎金,壯麗而巍峨,景色極難得,不少臣子和皇親在馬車裡關了多時,紛紛都下來活動筋骨,呼吸新鮮空氣。

    馬車一停,曹凝兒和韓湘湘便迫不及待下去了。雲菀沁打了帘子,本來也想跟著下去,倒是鄭華秋將她一拉,笑著調侃:“雲小姐,您這會兒身份不一般,可不能再像之前,隨便拋頭露面跟人打成一片了。”

    雲菀沁努努嘴,正要說話,那邊傳來小少年還顯稚嫩的聲音:“姐姐!”

    鄭華秋忙下車,福了一下:“雲家少爺有禮了。”

    雲錦重雙手背在清瘦的腰後,客氣道:“姑姑好,我想同家姐單獨說個話,不知能不能通融。”

    這小少年未來說不定是王爺的內弟、皇上的親戚,鄭華秋哪裡敢說不,見這少年被教養得極好,溫文爾雅,不過十歲左右便有股大家之氣,難怪有個能做王妃的姐姐,看來前途也是不一般,心下更是欣悅,道:“雲少爺且慢聊。”先退了下去。  

    雲菀沁見弟弟臉上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道:“怎麼了?”

    雲錦重見鄭華秋走遠,臉一鬆弛,再裝不出沉穩樣子了,小鼻樑一皺,幾步湊近,像是打量鬼似的打量了姐姐一道,低聲道:“姐,好啊!什麼事兒都瞞著我!不夠仗義啊!”

    雲菀沁早料到他得要問,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挑眉,明知故問:“怎麼瞞著你了。”

    雲錦重亮了亮白森森的牙齒:“還敢裝不知道,那夜接咱們出去過節的人,不是王府的管家,是王府的主子!對不對?就是秦王!”

    “什麼過節啊過年的!”雲莞沁裝糊塗。

    “還騙我?野味宴上我就看出端倪了,是說怎麼這麼眼熟!姐,我可是你弟啊。說,你們到底幾時認識的,來往多久了?”

    雲菀沁伸出一隻手,揉揉弟弟的腦袋瓜子,嘴角一揚:“這種心思若是用在學業上,我不知道能少操多少心!”

    雲錦重見姐姐賣關子,撇撇嘴,清楚她的性子,若不想說嘴巴肯定撬不開,又見自己同行的宮人在催:“雲少爺,該回去了。”  

    雲錦重只得打了個招呼,先走了,走了一半,好奇心還沒滿足,步子一止,揚起頸子:“對了,三皇子在哪兒?”

    陪行的是個比雲錦重大不了幾歲的粉嫩小太監,一愣:“剛剛小的好像見到一班皇子在河邊看人釣魚呢。”

    雲錦重眼珠子一轉,拍了拍小太監的肩膀,正兒八經:“我尿急,先去找個地兒小解,你先上車,我馬上過去。”

    小太監撓頭:“那雲少爺可得快些,不然……小的跟您一塊兒去吧。”

    雲錦重猛搖頭:“撒尿時被人看著,我撒不出來!你也別來催我,撒尿時被人催,容易得病。”

    小太監哭笑不得:“行,那雲少爺快些。”

    雲錦重點頭,背著小手就往河邊去了,遠遠一看,果真見著幾名身穿紫金袍子的皇子在河邊,似是有個侍衛在釣魚,正都在那兒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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