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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容後再議,那就是“不願意再提”的客氣話了。
蔣皇后知道勸說皇帝罷黜雲菀沁的王妃位置恐怕行不通了,再強求下去,反倒還討了不喜,起了反作用,讓自己在皇上眼中的印象毀於一旦。
斟酌半會兒,蔣皇后雖然再沒繼續勸諫,仍是趴在地上。
“皇后還要如何?”寧熙帝嘆口氣。
蔣皇后輕聲:“雲氏的正妃位置有一群將士和災民保著,穩如磐石,妾身卻也不願意叫臣民說妾身治理宮規不嚴!秦王不是妾身親生,也沒有被妾身養育過,正因為如此,妾身更要為秦王的後院著想,免得被人背後說妾身不負責!若皇上還願意妾身當這個一國之母,請體恤妾身的為難之處!”
這話說得太嚴重了,若是不答應,皇后竟有拋下鳳冠的意思。
寧熙帝一怔:“皇后有什麼打算?”
“雲氏年少氣盛,不知輕重,品行有失皇家儀範,正妃位雖可保,可秦王府也需要多進些賢淑溫良的新人,協助中饋。”蔣皇后一字一頓。
寧熙帝沒料她原是這個打算,也不好再繼續推卻,眉一挑:“皇后已經有看中的人?”
蔣皇后身後,白秀惠見皇帝軟下來,鬆了口氣兒。
娘娘的意思,本想讓蔣家女兒取而代之秦王妃之位,如今不行,送個進去王府當個側妃,倒也行。
想到這裡,白秀惠卻有些擔心,她知道,娘娘托話問過宮外的幾家蔣家外戚,目前蔣家未嫁的婚齡女兒寥寥無幾,跟秦王年紀與身份匹配的女兒更少,勉強挑出一個,是蔣皇后三伯父家二房的嫡親長孫女,身份勉強能與秦王匹配,可年齡剛過十二,身子骨也並不是太好,長年病病歪歪,像個弱雞似的,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皇上打回馬槍……不過這樣的女子,倒也正合娘娘的用意,——便於操控。
白秀惠豎起耳朵,卻聽蔣皇后平靜答道:“回皇上的話,妾身確實已經有看中的人選。”
“嗯,哪家閨秀?”寧熙帝問。
蔣皇后報出一串門楣和名號,寧熙帝眉一抬,似是有些疑惑。
白秀惠心中也是咯噔一響,娘娘怎麼——臨場換人了?
蔣皇后舉薦的,並不是蔣家的女兒。
“說起來,那女孩不但年紀與秦王合,還與秦王見過幾面,更難得可貴的是,聽聞見面後,女孩一直對秦王念念不忘,害了相思病,女孩兒家不好意思說,見到秦王成婚,更是將這心事埋在心底,還生了幾場病呢,妾身也是偶然從叔父家的嬸嬸口中得知的,聽說那女孩至今還為秦王守著,連家裡人安排的親事都不要呢。若是這次進了秦王府,也算是一場良緣。而且這女孩兒與秦王妃也算是認得的,日後共事一夫,應該能很快融入到一塊兒,合得來。”蔣皇后淡淡笑道。
寧熙帝聽得也是饒有興致,而且也不想再繼續拒絕皇后,今天對著皇后一喝叱,到這會兒還有些愧疚,聽到這裡,只道:“皇后去安排吧,還是要叫人去查查女子閨閣中的人品和性情。”
蔣皇后平靜道:“是,皇上。”見皇帝臉色比自己進來時又白了幾分,道:“皇上先休息吧,妾身就不多打擾了。”
正要告退,卻聽帘子內,男子開聲:“朕一病,皇后前些日子的壽誕都沒操辦。”語氣有些愧疚。
皇后今年是整生,在漢人看來是很重視的,本來壽宴早已經準備好了,大食使節夫婦多留了段日子也是為了參加國母壽辰,沒料長川郡事兒一發,皇帝身子抱恙,蔣皇后的壽宴就擱置下來,沒有辦。
蔣皇后一滯,道:“皇上龍體為重,妾身區區一個壽誕又算什麼。”
寧熙帝搖頭:“朕已經跟姚福壽說了,給皇后補個壽宴。”
蔣皇后心頭一動,只聽皇帝繼續:“……只是太后最近因天氣,也感染了些風寒,不便操辦壽宴事務,太子要監國,政務繁忙,壽宴之事,朕想著,就交給老三去做吧,叫老八也搭搭手,朕膝下能做事兒的皇子,也沒幾個了,調走的調走,罰下獄的罰下獄,總得培養幾個出來,藉由壽宴,倒也能讓他們與臣子們交際交際,培養上下的關係,今後在朝上做事兒,能夠更順手,配合得更好。”
蔣皇后剛剛蕩漾的心又落了下來,面上浮起一抹自嘲,掐了掐掌心,說是為了給自己補壽宴,卻是為了培養皇子。
虧她剛才一剎,竟還感動不已。
蔣皇后應了下來,告退離開養心殿。
白秀惠跟在後面,等到離得遠了,方才小心翼翼:“娘娘怎麼沒有推薦蔣家二房的那名小姐?”
蔣皇后從剛才的失落中醒過神,道:“就本宮家裡那女孩兒,哪裡又是那秦王妃的對手,光那身子骨只怕連二十歲都活不過,不如換個人吧。”**
秦王府。
自從三爺班師凱旋,又領了賞,宮裡工匠來王府擴建修葺過,又進了不少奴婢和宦官,整個王府簇新寬敞不少,更增加了不少院落和大小廳閣。
原本門可羅雀的北城秦王府,成了朝臣和世家搶個不停的香餑餑。
門階下,開始日日停了一條長龍的馬車,都是奉主人命令,攜帶禮物上門結交的管事和家丁,大部分卻帶著禮物原封不動地回去了。
王府下人們得了高長史的意思,秦王府一切照舊,絕對不能因秦王立功一事,名聲鵲起而生了驕心,正因為在風頭上,就該更加的低調沉穩。
不管怎樣,下人們個個歡欣不已,歡欣之餘,又擔心著還在宮中受罰的王妃。
尤其主院中的初夏、珍珠和晴雪三人,加上西院的崔茵蘿,自從表哥回了王府,每天就往主屋跑問嫂子什麼時候回來,問完為什麼,還有第二個為什麼,趕都趕不走,得知要在宮裡關上三個月,更是吵著嚷著想要進宮看。
晌午過後,崔茵蘿估摸著表哥散了衙,回了王府,帶著何嬤嬤,從小西院溜去了主院。
剛進天井,崔茵蘿透過窗欞,看見表哥在書房的案後辦公,正要進去,高長史從裡面出來,撞了個正著。
高長史知道表小姐又是來打聽王妃的事兒,關上門,匆匆上前:“表小姐,三爺近些日子忙,近幾天還在準備皇后補辦壽宴的事,您就別湊熱鬧了。”
崔茵蘿見高長史攔在書房門口,嘟嘟嘴兒,也就嘀咕兩聲,轉身走了。
剛一出了主院,崔茵蘿正準備撇下何嬤嬤,朝家中側門走去,還沒拐轉身,卻見一個半生不熟的年輕少女手裡端著茶盤,盤子上沏著一壺不揭蓋就知道熱乎乎的香茶,正從對面走來,好像準備進主院去。
少女清清秀秀,雙頰不知道是被風吹還是怎麼,紅粉撲撲,扎兩根未出閣的小辮,藍色小襖配綠蘿棉裙,一邊走,一邊很小聲地哼著悠揚的小曲兒,是外地的小調子,不得不說,清清脆脆,有幾分風味,還挺吸引人。
“咦,這是咱們家裡的丫鬟嗎?”崔茵蘿問。
何嬤嬤一瞧,道:“表小姐,是秦王這次從晏陽帶回來的,聽聞是戴罪立功、救了秦王和王妃的那個災民頭頭呂八的妹子,名喚七兒。聽施大人說,王妃將她帶回來,本說是想給她找個好下家,但一回來就進宮禁足了,沒來得及,這女孩暫時也就先寄住在秦王府,等王妃回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