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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進去就好了,雲菀沁道:“那就多謝官爺了。”
衙役嗯了一聲,叫了個門子過來替自己看著,將雲菀沁往裡面帶。
刑部大獄內是梯級設計,越到下面,便是官場人所說的十八層地獄,關押的犯人所犯的罪越大。
大牢氣氛詭異陰森,越往裡面走,光線越暗,哨崗處的獄卒不時扭過頭,目光落在探監的女子身上,容貌看不大清楚,可身型裊娜,姿態曼妙,*成是個絕色佳人。
關在牢房裡百無聊賴的囚犯隔著柵欄,注意力也被牽引,坐牢坐久了母豬賽貂蟬,別提來的這女子一看便是個天仙的模子,更是猛吹口哨,口裡不乏連篇的葷話。
到了地下室,室內掛著個油燈,懸在空中晃晃蕩盪,十分幽暗,空氣也很潮濕,比外面的溫度還要冷許多。雲菀沁雖穿得厚實,卻仍是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一張油膩破舊的桌子上放著一壺高粱酒,還有一碟花生米和一碟毛豆當下酒菜,旁邊坐著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獄卒,酒糟鼻,臉色泛著喝酒後的高原紅,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個慣常虐待犯人的恨角兒,看起來是管理地牢的頭頭。
獄卒頭兒聽了那衙役的轉述,打了個酒嗝,用牙籤剔了下牙:“去去去!那慕容泰的罪名可不小,哪裡能說見就見——”話音猶在逼仄的地牢里迴繞著,卻見面前的年輕女子上前,亮出個手裡的物事,語氣淡若流云:“大人,這樣可還能見?”
獄卒頭頭一眼見到女子掌心的狴犴玉牌,酒醒了一半,牙籤都掉了,他是公門中人,又在刑部當差多年,自然認得出來這是個什麼玩意兒,掌管天下刑名刑獄中最大的那個,方才能持有這東西,頓時舌頭打了結:“你,你是——你怎麼會有——”努力想要看帷帽後面女子的面容。
“大人不用管我是何人,只讓我見一見慕容泰即可,損不了大人的半毛錢利益。”聲音穩穩。
中年男子深吸口氣,再沒考慮許久,語氣也恭敬了:“請隨我來。”
雲菀沁吁了口氣,手一蜷,好好收起蔣胤送的這寶貝,看來不僅是個紀念物,這玩意還很有些用處呢,以後指不定還能派上什麼用場,不行,回去了得將這狴犴玉牌好好裱一下放起來。千萬不能摔了。
跟著獄卒頭又下了十幾級台階,到了一處單間地牢,雲菀沁見到裡面有個人,慕容泰呈大字被綁在木頭樁子上,手腳全被鎖鏈給捆住,穿著一件薄單衣,全身冷得已經泛白,卻連縮一下都不行,此刻正閉著眼睛,半昏迷著。
“勞煩大人打開牢門,我進去跟他說兩句話。”
“這……”獄卒頭頭頗猶豫,只聽女子補道:“他手腳綁得這麼牢固,大人怕什麼。”
獄卒這才嘩啦啦從肥腰上卸下一串鑰匙,打開牢門。
雲菀沁走進去,走近慕容泰身邊,近距離看他,比外面看更是悽慘,似是多日沒有進食和用水,嘴唇乾枯得龜裂流血,瘦得形銷骨立,全身髒兮兮,披頭散髮,臉上和露出的胸甲骨處還有刑後的鞭傷。
都說夫妻是前世的冤家,對這個前世今生不斷傷害過自己的男人,雲菀沁只覺得自己跟他的所有冤所有債,也該到此為止了,前生,她恨不得他下地獄,早點死,可現在,她無所謂了,因為他如今這個樣子,已經是生不如死了,從此以後,他會遠離京城,離得自己遠遠,看他這幅樣子,估計也難得撐許久。
“慕容泰。”女子出聲,漠然地把他喚醒,將帷帽子稍稍拉下來一點。
宛如一陣清風掠過,慕容泰聽到重生以來魂牽夢縈到如今的聲音,從瀕死的痛苦中掙扎出來,晦暗而發灰的瞳仁一下子驟然發亮,乾枯的唇急遽顫抖:“沁、沁兒……我是不是在做夢?是你……你怎麼會來……我一定是在做夢……”
“你沒有做夢,只是我一直有個疑問,這次來問你的。”
慕容泰虛弱的笑意帶著一絲激動和討好:“只要我知道,我都答你,我都答你!”
女子並沒有因為他身上的髒污而嫌棄,甚至臉頰一俯,還湊到了他的耳畔邊,這讓慕容泰很是振奮,她是不是看到自己落到這個下場原諒自己了?若她能原諒自己,他便是被流放心裡也舒坦了,剛剛才抑住心頭的亂跳,卻覺得鼻子下竄進來一股奇異的香味,腦子陡然一片空白,就像走到一片迷霧森林,意識完全不受控制了。
雲菀沁放下手,將掌心的小瓷瓶迅速放進袖管子,來之前就想過,到時要怎麼問出自己想要問的事兒,一來,若慕容泰真的知道些前世的記憶,他不一定會承認,拿自己來說,也不可能輕易告訴別人自己是重生的一條命,不怕被人當成妖魔鬼怪麼?二來,就算他承認,他也不一定會跟自己講出實情。於是,她將前些日子調製的薰香順便放在為太后上妝的脂粉里,帶了進宮,這薰香結合醫香大典和姚光耀送來的醫方,是她製得好玩的,並沒美顏與養生功效,只有一點妙處,就是催眠,使人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甚至,被催眠者的意識能回到提問題的那個環境中,有問必答。
還沒找人試過,今兒在慕容泰身上試試也好。
見他垂下頭,眼神渙散,起效果了,雲菀沁屏住鼻息,用緩慢的聲音,一步步由淺入深地問道:“你可是有一房妻子,乃兵部雲侍郎家中嫡長女雲氏菀沁,嫁進你家時,年方十五。”
上輩子嫁入侯府時,爹還是侍郎之職。
“是。”男子呼吸均勻,似在酣睡,可眼睛又定定看住斜前方的地面。
雖然早就確鑿了,可此刻聽慕容泰紅口白牙親自說出來,雲菀沁仍舊震悚,果然!果然他是有前世的記憶的,他的核子裡,與自己一樣,也是上一世的魂兒,區別在於,今生都換了一具乾淨的軀殼的兩人,她已立志要換一個活法,可他卻是惡習未改!
雲菀沁飛快讓自己平靜下來,可不得不說,心情更加激動,聲音亦是更加輕柔:“你婚夜發誓此生好好愛護妻房,惟她一人,決不讓她受委屈,可婚後還不足一年,誓言卻泡了湯,你見妻房沒有生育,便迫不及待,一房又一房地納姬收妾,絲毫不顧妻房一點的顏面和心情,對麼。”
“是,不能生育,我自然要去找能生的,祖父怎會讓一個無所出的孫兒當世子。”催眠中的人是不會覺得難為情的,回答得也是完全不臉紅。
雲菀沁眉一擰,要不是還不能叫他清醒,真恨不得朝他小腿肚子狠踹一腳,聲音卻是平緩:“這也就罷了,後來,你又與姨妹勾搭上了,每次姨妹來侯府看望你妻子,你就與她在府內偷情,最後被你妻子當場捉到,你非但不知錯,還當場毆打諷刺妻子,對嗎。”
“是。”
“你妻子臨終前告上天庭,一場御狀告你與雲家翁婿營私結黨,讓你被打下天牢,前途盡毀,現在,你能告訴我,後來你與雲家各自又如何?”
催眠中的男子頭顱一動,眉毛一顫,似是受著什麼煎熬,半天不出聲,就在雲菀沁以為他要醒過來,卻聽他失神喃喃,像在說夢話,雖有點兒語無倫次,但還是能叫人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