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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受了丈夫過世的打擊,早產生了女兒,沒幾日也跟了去了,留下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因早產緣故,天生就比其他嬰兒瘦弱,肌膚透明雪白地幾乎能看到血管,小貓崽子似的哭著,看得叫人我見猶憐。
同時,溧陽王與王妃的嫡長子襲爵後,決意遷駐北方城市,一來為大宣繼續效命,二來也想為父報仇,寧熙帝慟失皇弟後,便也准了,只這永嘉郡主年紀太小,又是個早產兒,若是跟著兄長一塊兒去天寒地凍的北方,一路上恐怕禁不起折騰,有早夭的風險。
商議之下,寧熙帝讓永嘉郡主留在鄴京的皇宮裡,放在自己的公主堆里一起養育,等長大一些,身子骨健壯一些,再送去北方與兄長匯合。
一養就養到了十幾歲,這永嘉郡主長得弱骨豐肌,嬌小楚楚,極討皇上伯父的喜歡,寧熙帝便也沒有主動將永嘉郡主送回去,雖是郡主的名號,享受的卻都是公主的規格和待遇,因著生父為大宣而死,又是皇帝手足,寧熙帝疼她甚至更勝過膝下大多數公主。
永嘉郡主一生下來就抱進了宮裡,從小到大浸在蜜罐子裡,已經將自己當成了真正的公主,根本不認為自己是王爺生的。
雲菀沁猶記得民間一樁傳聞,說是永嘉郡主懂事後的某一天,有個宮人開玩笑,說她真正的親屬在北方,總歸有一天要回去的,這永嘉郡主竟然兩天兩夜不眠不休不吃不睡,呆呆坐在窗邊,寧熙帝急了,親自過來,永嘉郡主才哭道,說自己已經將寧熙帝當做父,將皇宮當做家,請求不要趕自己走。寧熙帝當下便拿了那宮人杖責,才叫永嘉郡主不哭了,從此,永嘉郡主回北方溧陽王府與兄長團聚的事兒,便徹底的遙遙無期,倒是成了宮裡死都挪不動的一塊金磚。
聽聞幾名公主私下議論,說這永嘉郡主看著單純無辜,心裡會算計得很,在京城皇宮的前途,豈不是比在北方那種偏荒地兒大得多?賴著不走,抱住皇帝伯父的大腿不放,真是不知羞,但是因為父皇寵這侄女,個個也不能說什麼。
永嘉君主也只當沒聽見,繼續在宮裡養尊處優。
雲菀沁正想著,沈子菱又低聲掩嘴道:“哦對了,擷樂宴那次,永嘉郡主好像本來也要參加,只是染了點風寒,便缺席了,當真是嬌貴啊,那天連聖上的幾名公主都參加了,她一點兒風寒就縮在了宮殿裡……”
正是說著,郁柔莊的眼光早就望了過來,看到了雲菀沁等人,臉色小小一變,轉頭與永嘉郡主說了幾句,就徑直走了過來。
雲菀沁估計郁柔莊是給永嘉郡主介紹了自己,郡主臉上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見兩人走過來,雲家姐弟、沈家兄妹齊齊站起身,對著永嘉郡主施了禮。
郁柔莊抬著下頜,凝著雲菀沁,語氣是溫婉的:“郡主,這位就是雲小姐,幾日後,要跟咱們一塊兒伴駕去祜龍圍場的。雲小姐的父親是兵部侍郎,祖籍泰州鄉村,後來頭懸樑刻苦發奮考了進士,來京城娶了商戶家的女子,又中了殿士,慢慢爬到了高官位,”頓了一頓,掩口道:“噢,我錯了,如今已經是尚書了呢,這動靜,可真快,一時沒曾改口不好意思了。雲大人爬得快,家中女兒自然也是個很會鑽營,很會朝上攀爬的。”
雲菀沁差點兒沒噗呲笑出聲,怎麼著,是來開自己的生平大會?要不要把自己的出身背景介紹得這麼清楚。不就是想說自己是草根階級出身,不是天生貴族麼,這會兒就是說自己是乞丐出身又如何?
沈子菱眉頭一皺,雲菀沁脾氣好容量大,她可沒這麼好的耐性聽著蚊子嗡嗡嗡,當做沒聽到郁柔莊的話,只朝永嘉郡主寒暄道:“原來郡主這次也要參加秋狩啊?還真是難得。往年好像沒有見郡主參加過呢。”
永嘉一笑,聲音柔曼:“是啊,今年是我主動找皇上提出的。”頭一轉,一雙瑩然美目正落在雲菀沁的臉上,不著聲息地打量:“沒料到,竟這麼巧,能跟雲小姐同行。”
這永嘉郡主,看起來連太陽都不願意曬,一定是極其寶貴這身肌膚,戶外巡狩,推避都來不及,怎麼會主動提出參加。
而更讓雲菀沁疑惑的,是永嘉郡主跟自己初次見面,竟是這麼親近的態度。
自己——跟她不熟啊!
☆、第一百零二章 挑撥
雲菀沁正有些疑惑,宋瑞也是湊近,哈著腰兒:“郡主,郁小姐,奴才已叫人從馬廄里牽了兩匹西域好馬,看二位現在就上馬還是……”
永嘉郡主眼波流轉,從雲菀沁身上收回目光,聲音輕柔:“這一路奔波,我先歇一歇吧。”目光落到雲菀沁一行人剛剛休息的涼棚下,“宋瑞,你搬個椅子到涼棚下面。”
宋瑞連忙帶著小太監下去搬了張錦緞大圈椅,放在涼棚底下,正挨著雲菀沁的位置。
郁柔莊哪願意與雲菀沁呆一塊兒:“郡主,那柔莊就先過去練會兒。”
永嘉郡主笑吟吟,語氣也隨和:“好的,你去吧。”
郁柔莊睨一眼雲菀沁,領著綠水和馬場的幾名下人離開了,沈子菱低聲湊在雲菀沁的耳邊:“瞧她那樣子。”
永嘉郡主似是聽到沈子菱說話,笑意未改,只看了一眼郁柔莊苗條窈窕的背影,主動開聲:“雲小姐與郁小姐的關係好像不大好?柔莊這人,出身大家,自然有些小姐脾氣,還望雲小姐不要多心了。”
郁柔莊出身大家,別人就合該是她腳底下的泥,看她的臉色行事?被她誣了害了還不能說?沈子菱想來發氣。
雲菀沁卻是暗下將她的手一碰,這個永嘉郡主既然與郁柔莊一塊兒來荀蘭馬場,想必關係也不差,只笑應:“談不上關係好不好,平日也見不了幾面。”
沈子菱卻是抓住永嘉郡主的話,不大甘心:“出身大家的千金多得很,郡主不也是金枝玉葉的出身?卻沒有半點傲慢。這個還是得看人的。”
永嘉郡主嫣然一笑:“你是沈貴人的妹妹吧。沈二小姐與貴人有幾分像呢。”說著轉身走到涼棚下坐下,又抬起酥酪一般嫩滑的白玉手兒,招呼:“站著說話多累,來,你們坐下來吧。”
沈肇見郡主來了,外男也不好近身,帶著雲錦重便朝著東邊,上馬繼續練習騎行去了。雲菀沁和沈子菱見郡主這麼說,過去坐在她身邊。
雖然坐在棚內,兩名侍婢仍是一左一右撐著傘,給郡主遮陽,不時有婢子上前給郡主奉上,又有婢子輕搖薄扇,趕草坪邊的蚊蟲。
永嘉郡主坐定後,轉了玉頸,輕聲開口,語氣就像是在隨意閒談:
“其實雲小姐擷樂宴上跟郁小姐的事兒,我約莫也是聽說過,說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柔莊為什麼結下樑子,但柔莊那次做得確實不合適,竟利用花船上的姐兒來糟蹋雲小姐的名聲,幸虧關鍵時刻,雲小姐扭轉了局面。不過雲小姐也彆氣惱,柔莊也受到了懲罰,這些日子都是不好意思出門,後來進宮跟我提起這事兒時,柔莊還有些不甘心,私下裡曾抱怨過,我也曾告誡過她,大家都是臣宦子女,以後不要再鋒芒相對,更不要再中傷彼此了,想來,柔莊應該再不會做出那種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