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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兒背上的夏天薄衫被劃破,一道凹下去的血痕觸目驚心!
“夫人!”莫開來又要上前,卻被護院鉗制住,不能動彈。
婆子揚起手,又要打第二鞭,有男子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傳來:“住手!”
“老爺!”莫開來驚喜地喊出聲。
“這又是幹什麼!還嫌我在外面不夠丟人,不夠累嗎!”雲玄昶看著家中亂糟糟一團,心頭窩火。
白雪惠好些日子沒與老爺打照面,擠出淚撲上去:“老爺,您今兒可得替我和霏兒做主啊!霏兒那事,全是有人背後搞鬼啊!全是這小賤奴受人唆使,引誘我霏兒去侯府!若是我霏兒有錯,無非是被人算計了,真正居心險惡的,另有其人啊!我正在執家法審這賤人,讓她說出真相,看到底是哪個攪壞了雲家名聲!”
今兒本就在侯府和天興樓連吃兩個排頭,雲玄昶一聽還有個源頭禍根,濃眉一緊:“審出來了嗎?”
白雪惠目色如霜:“老爺放心,打下去,打到死,這死丫頭一定會說出來!”
話一出口,雲菀沁淡淡開聲:“母親這不叫審問,是嚴刑逼供吧,供出來的東西,是屈打成招,能是實話麼?”轉頭望向雲玄昶,“爹是衙門中人,也知道酷刑之下,人可是什麼違心話都能說出來的,算不得準的。”
“呵,大姑娘伶牙俐齒的功力真是越來越強了,為個奴婢說話,是心虛了還是害怕啊?”白雪惠抨擊。
“母親想多了。女兒如今管家,訓誡奴婢本該是女兒的職責,”雲菀沁毫無退避之色,“女兒若不盯著,萬一弄出什麼冤假錯案,不知道的下人不會說母親,只會說女兒不公糊塗!”
白雪惠被她反將一軍,目中生火,嗤道:“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線機會供出背後主謀,使家法有什麼問題?一個命賤的奴才,打死了就打死了,難不成我還要去賠命?來人啊,打!繼續!往嬌的嫩的地兒給我打!”
雲菀沁和白雪惠兩邊都有道理。也就一個奴婢而已,雲玄昶揉了揉額,不講話了。
白雪惠得意地唇角一揚。
妙兒見鞭子又過來,恐懼地“啊——”一聲,嘴型張到極致,口裡那團繡著鴛鴦的手絹掉在地上。
☆、第五十二章 妙兒的身世
雲玄昶無意掃過那手絹,心咯噔一響:“慢著!”大步過去,撿起細細一看,呆住:“這是哪裡來的?”死死盯住妙兒。
莫開來按捺不住了,掙開護院,走到老爺跟前,低語一番。
雲玄昶面色變了,半天才回過神:“先將人帶下去。”又狠狠瞪了一眼莫開來。
莫開來垂下頭,趕緊叫家丁架著皮開肉綻的妙兒離開了祠堂。
好容易搭好的戲台子,就這麼散了?白雪惠不敢置信,扶著婢子喘:“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雲玄昶目色森冷:“這事算了!不要鬧了!”
下人們都愣住。
白雪惠只當老爺看在莫開來的份兒上想偃旗息鼓,忍住虛脫,甩開婢子走前幾步:“老爺,她不過是個最最下賤的婢子,雲家養這沒爹媽的小賤人好幾年,她反倒陷害我女兒,難不成我連打個賤奴的資格也沒有了——”
“住嘴。”雲玄昶一見她還有鬧大的勢頭,臉色鐵青,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小事鬧大,只會打打打,給你審出來又怎樣,最多也就是叫你消個氣,能給我挽回面子嘛,能叫侯府再與我雲家結親嗎!說到底,還是你自己養而不教!若你女兒行得端正,聰明一點,別人想害也害不了她!今後,你的心思多想想如何把你的女兒嫁出去最好!不要再想這些沒用的!”說著甩開白雪惠。
初夏吁了一口氣,總算避開這場麻煩,老爺正在氣頭,那二姑娘至今被關在閨房連陽光和人都不見得,若真是被那白氏鬧大,利用妙兒將小姐拱出來,依老爺這種六親不認的性子,還真不知道要將小姐給怎麼處置!
雲菀沁雖也輕鬆下來,卻又滿腹的疑慮,看了一下雲玄昶的臉色,聲音一揚,朝天井的幾名下人呵斥:“今兒的宅內事,不要對外亂說,讓我發現哪個亂嚼舌根,下一回拖到祠堂的便是他!”
眾人喏喏應下。
雲玄昶看了一眼長女,總算還是有個懂事的,稍寬慰,可想到關於那八字的事,臉色又緊了,有氣沒地發,嘆道:“你啊你,你說你沒什麼事,去算什麼命!”可官家小姐去寺廟算命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兒,也不能怪雲菀沁,只怪因緣巧合被顧天修多嘴過話給了秦立川!那老傢伙也是,歲數活狗身上了,不懂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的道理?
想著,雲玄昶只覺堵得慌,百般的不順氣兒,揉著胸口回屋去了。
雲菀沁瞧著爹和白氏,一個憤然離開,一個還在惶惶失神,眉一蹙,八字?
她把今兒陪爹出府應卯的下人喊過來,一問才知道,原來爹在天興樓吃了秦立川的癟。
不消說,定是秦王的意思。
再想起手絹的事,雲菀沁撇下祠堂的雞飛狗跳,叫初夏去打探一下妙兒那邊情況,自己轉身去了側院。
白雪惠身體還虛著,剛被丈夫這麼一推,踉蹌一下,半天魂不歸位,想不通為何局勢來了個反轉,胸口鬱悶,太陽一曬,病氣上涌,吐出些黑黃膽水。
婢子驚慌出聲:“來人啊,快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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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府側門處。
嘎吱一聲,雲菀沁推開角門走出去。
側門外是一條窄巷,寂靜冷清,通常沒人,偶爾供給送柴送米的外人進出。
氣氛靜謐,樹梢上的知了嗡嗡作鳴,一株傘蓋老槐樹後擋去了*陽光,樹身後,有個人影,影影綽綽。
雲菀沁掩上門,眸內波光一閃,含笑:“不用躲了。”
有人從槐樹後走出來:“雲小姐。”
不是他,是他身邊的那個侍衛。雲菀沁一怔:“是你。”
芙蓉頰上本來有些興奮,在看到自己的一瞬,掠過一絲飛快而逝的遺憾,施遙安揚了揚唇:“雲小姐也不至於失望成這樣吧,傷自尊啊,我雖沒主子那麼出眾,倒也還是有幾家閨秀為我要死要活的。”
兩主僕看起來不做聲,腹內都是一樣厚臉皮。雲菀沁眉尖輕蹙,確實是失望,本想問問秦王關於手絹的事……不過施遙安既是他心腹,說不定也知道,道:“那手絹到底是何人的,又是從何而來,為何我爹見了那手絹兒,便放過了妙兒,不願鬧大?”
施遙安意味深長看一眼雲菀沁,弭了笑容,反問:“雲小姐府上這個叫妙兒的丫頭,是誰帶回來的,從哪裡帶回來的?”
“妙兒是莫管家的妹妹,”雲菀沁緩道,“莫管家祖籍也是泰州。妙兒比我只大一歲,來雲家時,我年紀也還小,不過依稀記得,那年泰州鄉下發了一場瘟疫,死了許多人,莫管家回家鄉替我爹看望祖母,回來時便領著妙兒,說是他鄉下的妹妹,自幼被寄在別人家中養,養父一家在這場瘟疫中全沒了,便帶回京城,看能不能留在雲家,我爹本就器重莫管家,這麼點小事兒,問都沒多問,也就答應了,說起來,妙兒如今已在雲家四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