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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不到半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皇宮。
宮人聽說皇上大哀,好容易身子好了些,上了幾天朝,因為這件事大受打擊,當天又免了朝事。
朝臣們站在金鑾殿上,沒見著皇上上朝,卻聽姚福壽過來,傳稟了皇后陡然駕薨的事,震驚之下,免不了流言滿溢。
皇室家宴那夜,蔣皇后被親侄女帶頭揭發了戕害儲君的惡事,群臣都有所耳聞,只聽說皇后暫被拘禁在宮裡,還沒押送縱宗人府正式定罪。
也就不到十來天的功夫,蔣後千秋正盛,身子骨一向康健,就算染了風寒,也不至於一晚上都撐不過去。
怎麼現在,說病逝就病逝了?
蔣皇后的娘家這幾年因為少了蔣胤,已經式微,可上朝的卻還有兩名兄弟,聽了姚福壽稟告,半真半假地嚎啕兩聲:“皇后那麼年輕,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不過是個風寒,怎麼將命都要去了啊——娘娘啊,這叫咱們日後怎麼活哇——”說著,更是趴在丹墀下,痛不欲生。
兩人心裡有些懷疑,不敢當面質問,只能半哭半鬧著,掀起輿論風波,施點兒壓力。
蔣家兩名臣子一嚎喪,自然就像是燒開的水一樣,群臣波動起來,有幾個大膽的宗親問:
“姚公公,那夜家宴上,娘娘看上去還好得很呢。”
姚福壽眉心一緊,掌心也跟著出了點兒汗,正欲接話,只聽皇親隊列中傳來一聲斥:“兩位蔣大人都哭成這個樣子,你們這群狗奴才還愣著幹嘛,還不扶回去歇著。”
此話一出,殿門口的黃門官兒會意,忙過去將兩個蔣家兄弟一箍,攙離了大殿。
兩人偷雞不成蝕把米,眼淚往肚子裡流,也不能說什麼,只能被強行扶離了。
姚福壽吁了口氣,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秦王,不覺望了過去,露出幾分讚許,正要再說話,殿內群情卻仍是激動,並沒因為蔣家兩兄弟的離場而消減,大半是疑惑的言辭,就連郁文平也不例外,與幾個平時相熟的同僚交頭接耳。
姚福壽臉色一緊,卻也不好多說什麼,這些臣子賊精老滑,只怕說了什麼,反倒叫人越問越多,猜出些端倪。
夏侯世廷默默看著,出了列,撩起袍子跪下:“皇后駕鶴西去,請皇上節哀!”
這一打斷,才叫朝臣們停住議論,回過神,皇子都開口了,他們還能傻愣著?再顧不得別的,殿裡的臣子繼而連三地跪下:“皇上節哀!”
姚福壽一顆老心兒總算落了地,這才清清嗓子,道:“皇上病剛好些,經此哀慟,太后怕誤了皇上的龍體,勸皇上多歇幾日,本該是太子代替理政,無奈近日天不佑我大宣,處處不順遂,同一天間,太子練習騎行時不慎墮馬,受了些小傷,恐怕也需要休養幾天,”說罷,頭一轉,望向郁文平,“所以,近些日子,朝上有什麼事,只能靠郁相、景陽王照應著了。”
郁文平與景陽王忙拱手:“臣定當盡心協力,在太子康復之前,打理好朝政,有什麼事務,一定即刻報去東宮。”
姚福壽嗯了一聲:“有勞了。”
傳完了話,姚福壽回了養心殿。
大步走近殿室,只見榻上躺著的中年男子剛被莫貴人餵服過藥,臉色卻比昨天更差,床腳邊的金絲小痰盂內的嘔物隱隱夾雜著血絲,姚福壽不禁暗中嘆了口氣。
寧熙帝見姚福壽回來,叫妙兒退了下去,聲音虛弱:“怎麼,沒人說什麼吧。”
姚福壽照直稟報:“臣子們得知皇后乍然過世,頗是震驚,許多人更是猜疑紛紛,虧得秦王出面壓了陣,免去了風波。”又將之前金鑾殿上的事講了一通,末了,低低道:“近來朝上空虛,連太子都沒法兒理事,全靠郁相和景陽王打理也不成,皇上昨兒不是還說,想再安排個皇子幫忙料理朝務嗎?秦王倒也算得上個好人選啊。”
寧熙帝嘆口氣:“老三確實是個好苗子。”
姚福壽知道皇上這口嘆氣是什麼意思,雖然是個好苗子,卻身份關係,也不好拔得太高,因為長川郡的事,叫他入朝已是極限,再讓他負責監國理政,怕有些不妥,想了一想,不禁勸道:“皇上別怪老奴說些逾矩的話。這會兒朝政空虛,是特殊時刻,叫秦王幫忙打理,也沒什麼。皇上素來壓制著秦王,不過就是因為他一半北人的異族血統,比起其他皇子,與皇上疏遠一些。可再怎麼疏遠,他也是皇上的兒子,總比郁文平這外人和景陽王這侄子要親吧,如今朝上只有這兩人說話,總有些不大安心,時間久了,怕起了什麼禍事兒,這兩個人,到底不是皇上的至親啊。三角關係,才最平穩,將秦王加進去,倒是能制衡,等這陣子過了,太子康復了,皇上也能上朝了,再叫秦王退下來,不就成了。”
一陣沉默過後,寧熙帝終於下定了決心:“就依你說的辦,等會兒你給朕擬個旨,叫老三這陣子代行朝務,行攝政之職。”
姚福壽道:“是,皇上。”
忙完朝上的事,寧熙帝又想到什麼,好像一瞬力氣被抽乾,眼一暗:“……她那邊怎麼樣。”
姚福壽沉了須臾,道:“皇上寬心,奴才叫昨兒在場的人都閉了嘴,絕不會亂說。皇后的遺體被送回刑拘房後,奴才叫人給皇后清洗過,胸前的傷口也掩飾住了,換了一身新衣裳,今早遺體入了殮,目前停靈在鳳藻宮的正殿,就等出宮發葬了。”
寧熙帝從昨天到今天,每每一想到她死在自己面前,還是自己親手斃殺她,心中就有如毛刺浸肉,震撼無比,如今一聽,只覺心思一緊,頭一低,忙用手掌接住,一抬頭,又是一手的污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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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過後,蔣氏病逝於宮中的聖旨,正式頒下來。
妙兒特意叫鄭華秋去長青觀,跟雲菀沁說一聲。
雲菀沁聽到這道聖旨,思緒紛紛而出,在腦海盤桓了會兒。
蔣皇后跟前世一樣,公告天下的,也是病逝……
這樣一想,或許前世情況是太子在壽宴上準備蟠桃毒殺皇后,蔣皇后中毒,沒有熬過去而夭亡。
子殺母,實乃倫理敗亡,天下醜聞。依夏侯皇家素來喜歡將醜聞捂得嚴實的性子,寧熙帝不將真相放出去也是大有可能,於是,公告天下,皇后病逝。
而東窗事發的太子也被安了放蕩不羈,不敬父不孝母的罪名,廢了儲君位。
兩敗俱傷,成全了另一個人的拔起。
今生,卻變了個結局,只蔣氏一人坍塌,太子卻保全了下來。
局面,或許成了兄弟內鬥。
雲菀沁正是想著,卻見鄭華秋猶豫了一下,注視她:“對了,還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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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子之慟
鄭華秋小聲說:“皇后去世後,皇上病情又有些反覆,怕不是一朝一夕能痊癒的事。太子如今也受了傷,一時難出來打理事。皇上叫姚福壽下了旨,讓秦王暫時總領朝務,行親王攝政之職,景陽王和郁文平協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