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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菀沁摸摸後腦勺:“有勞唐大人掛心,小的這頸子長得還算牢固,沒那麼容易被割。”
沈肇臉色更黯:“不要再提了!”
雲菀沁對著沈肇,俯下身:“少將軍,小的有法子的,請放心。”
沈肇見她雖然在行禮,可語氣出現了上級對下面的命令口吻,仍是不為所動,:“不行,沈家軍內這麼多上過沙場的大男人都是吃乾飯的嗎?用不著你衝鋒陷陣!”
帶她來長川郡本來就提著一顆心,沒想到她得寸進尺,還想一個人進去那滿是暴動災民的城池內,開玩笑?
早知道,那夜就該將她手腳一捆,送回秦王府!
唐校尉等人一聽,也有些不放心,嫩得像個小姑娘似的小廝若是死在暴民手上,太可惜了,跟著少將軍勸起來。
雲菀沁哭笑不得:“奴才不是衝鋒陷陣,充其量只是去打聽個虛實,當一回細作罷了。”
“別多說了。”沈肇已經決定叫門口的兵將把她拎出去了,卻見雲菀沁雙膝一屈,竟要跪下來。
他一驚,長臂及時伸過去,將她肘子一托,攔住了,頓時壓低聲音,慍道:“你,這是逼我。”
“少將軍也別逼我。”雲菀沁目光一冽。
那個男人,真的有這麼好嗎?竟讓她捨身犯險。沈肇對上她眼瞳,微微一失神。
就在這時,門外衝進個人,噗通跪下來:“若慶哥兒一定要去,小的能助他一臂之力!”
是衛小鐵。
雲菀沁浮上笑意,意味深長沈肇一眼,過去將衛小鐵扶了起來。
管副官奇道:“莫不是你們已經商量好了?”
沈肇冷聲一笑,坐了下去。
雲菀沁面朝眾人:“小鐵是晏陽本地人,與那呂八雖不算熟,但因為是同鄉,見過幾面,算是認識的,我到時會跟小鐵一起進去,呂八應該不會懷疑我,我也會改裝,讓他放鬆警惕。”
“改裝?”幾人俱是一怔。
雲菀沁對著沈肇,懇求:“少將軍只需要借兩個個兵給小的就好了。”
每一步都算計好了,沈肇知道攔不住她,拳心滲出熱汗,好半天才起身,垮著臉,甩袖起身,離開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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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從後宅的廂房內走出來後,雲菀沁已經易容成了另個人。
混入晏陽城的計策,為了防止風聲泄露,只有白天在正廳商議的幾個人知道。
天井內,夕陽漸落,沈肇和衛小鐵等著。
帘子一掀,一個身影伴著金黃餘暉走出來。
雲菀沁借了江知縣家中女眷的香膏脂粉,花了半天的功夫,變了一張臉,最後換了一套知縣家中婢子的粗布衣衫。
衛小鐵一看,大吃一驚,又無比新鮮:“慶哥兒是想要男扮女裝混進去?”
一路女扮男裝,可要混進城,又要變成女身,——呂八是不可能讓一個年輕的外鄉男子進城的。
只有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或許才能讓呂八消除戒心。
沈肇看著面前的雲菀沁,也是一驚。
她恢復了女裝,可除了身型跟往日相似,一張臉卻完全看不出以前的半點影子,面黃肌瘦,鼻翼上嵌著雀斑,兩頰凹陷,嘴鼻歪斜,眉毛疏淡,一雙眯縫眼兒,下巴也做過手腳,微微往外凸,化成了地包天。
雲菀沁見兩人錯愕的表情,託了托臉,深吸口氣:“怎麼樣?”
衛小鐵忍不住笑起來:“可真是丑到極致了!不過,慶哥兒扮女裝,倒還真有些女子的樣子呢!”
本來就是女兒身,雲菀沁笑笑,沒說什麼,這一笑,唇翻齒綻,顯得更丑上加丑,自己都不好意思對著能反光的東西。
沈肇沒說話,之前聽她說想要恢復女裝,更緊張了,若是之前那張臉,他是死活不會放她進去的,太招人了,萬一叫那些暴民見色起意了怎麼辦,憑那容姿接近呂八,更是不可想像,現在看她這樣子,勉強鬆了口氣。
沈肇按著她的意思,吩咐沈家軍中兩個士兵換上晏陽城官差服,道:“記得怎麼做嗎?”
兩人拱手:“少將軍放心。”
雲菀沁見天色不早,身上的包袱也都背好了,對兩個士兵和衛小鐵道:“走。”
沈肇心中仿若有東西要跳出來,真痛恨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這麼依著她,卻眼睜睜看著她領著幾人從後門走去。
臨出門,雲菀沁似是感受到身後人的躁動不安,停了步,回頭提醒:“少將軍,小的探探城內情況就回,不會太久,請放心,您等小的遞信就好,千萬別提前動兵。”
沈肇望著她的背影,捏緊的拳許久後才鬆緩下來,半晌,管副將和唐校尉過來了,剛走近,只聽少將軍聲音冷冷:“三日若無音訊,殺進宴陽,暴民片甲不留,餘下百姓羈押回京,一律按通賊!”**
晏陽城,西城門。
夜色中,災民自建的護衛隊舉著火把,在城門內巡邏,這時,街道對面走來個三十上下的壯年男子,雖穿著粗布衣衫,卻前呼後擁,腳步鏗鏘,生得高大魁梧,一身腱子肉,濃眉大眼,旁邊隨行的人拎著燈籠。
“呂大哥!”守門的幾個男子迎上去。
呂八每天這個時候都會親自巡察一下城內四個主城門,此刻到了西城門,照例問了一天的情況,正要轉身朝下個地方走去,卻聽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是紛雜的腳步聲,呼叫聲,更還夾雜著刀在風中呼呼作響的摩擦聲!
幾人臉色一變,互視一眼,走上城樓,借著燈光朝外面望去。
城外,一箭多遙的地方,兩個瘦小的身影貓著腰,拼命跑著,後面遠遠還跟著兩個身穿晏陽官差服的官兵,手裡持著刀,正在四處搜索。
月光下,被追的其中一人似是有些眼熟——
“呂大哥,那好像是咱們城裡衛家村那個叫小鐵的小子——”一人認出來了,一驚。
晏陽城鎮不大,鄉親們就算不熟悉,互相看著都不陌生,更不提這衛小鐵是個孤兒,在城裡四處做活長大,性子又活潑,十分善於結交,沒幾個人認識。
“是啊,好像還真是!像是被官差追著呢!”另個護衛隊的人也喊起來。
“哼!前兒不是偷跑了麼?幹嘛又回來?”呂八嗤一聲。
正在這時,衛小鐵已經跑到城門,用力捶起來:“呂大哥!開門!放俺進去!有差人追俺們!”
呂八大笑起來:“小鐵,那日還不願意加入咱們,說什麼咱們跟土匪沒兩樣,怎麼這會兒又被人追回來了!”
衛小鐵貼著城門,哭喪著臉:“呂哥,您先把門兒開個縫,叫俺進去再說吧,俺路上混不下去,偷了吃的,被官府的人發現了!是逃出去的晏陽知府的人!呂哥,您怎麼沒把這些官差都殺完呢?快快,官兵要逮住俺了!”
呂八本來只當看好戲,不想放這小兔崽子進來,這會兒聽他說得罪了官府,既然是官府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罷了,這小子吃過這一回虧,看還敢不敢跟自己對著幹,瞥一眼越追越近的兩個官差,大聲道:“知錯了?還聽不聽老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