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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老闆被兩名孔武有力的官差夾住,懸空離地,眼看就要出去店鋪,終於妥協了,掙扎了起來:“……初十那日,確實有人來買過大量青烏頭蟲卵,草民是覺得奇怪,很少有人一次買這麼多蟲卵,還多問了兩句,那人臨走前給了草民一大筆銀子,草民不要對外說,若有人來找草民買,叫草民說沒這貨,若是敢在外面聽到風聲,便封了草民的鋪子!”
封鋪子?好大的口氣。雲菀沁秀眉一動:“是什麼人?”
譚老闆頓了一頓,囁嚅:“不認識,夫人,各位官老爺,草民真的不認識啊——”希望就此打住,再不追究了。
這個譚老闆,估摸還在顧忌那人封鋪子的威脅。
若是不認識的生客,老闆可能並不會將這威脅放在心上,肯定是認識的,才讓老闆相信那人真的有這能力。雲菀沁道:“這案子茲事體大,一經查出與你脫不了關係,朝廷到時不會封你的鋪子,直接就讓你全家老小下獄,怎麼樣,老闆,這個算盤,你會打吧。”
譚老闆臉色發白,想了許久,才顫抖著說:“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應該是個婢女,為她主子來買的。這個婢子每次來都是買青烏頭,因為這種蟲卵在京城賣的店面真不多,所以她來過好幾次了,算得上是個熟客了。”
“是哪家門戶的?”雲菀沁眉毛一蹙,做這種事,肯定是派貼身的心腹來,既貼身心腹是個婢女,那主子很有可能也是個女子。
譚老闆擺擺手,一臉驚恐:“這個草民是真的不知道,每次來沒說自己的身份啊,只是那婢子穿得十分精緻貴雅,怎麼看也應該不是普通人家,說實話,草民這店是專門給名貴花鳥魚寵物提供高級飼料的,所以見識過不少大門戶家的下人,可那婢子的氣態,又更勝一籌,一看就是權勢不小,所以…所以草民剛剛才不敢多說啊。”
雲菀沁問:“那婢女叫什麼名字?話里行間,穿衣打扮可有什麼特別處?”
譚老闆苦思冥想了許久,道:“那婢子嘴嚴得很,從不透露主子身份,也不說自己的姓名,穿衣打扮——恕草民眼拙,就看得出是貴价貨,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啊……哦對,就是每次腰間的袍子裡似乎有一處鼓囊囊的地兒,好像裡頭帶著什麼東西,草民有次無意瞟見露出一截兒瓔珞流蘇,估計袍子裡是玉佩吧。”
女子腰上佩戴玉作為走路時的禁步裝飾,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事,這人若是放在衣衫內,就是不願意讓人看見,那戴玉佩為裝飾品有什麼意思呢?
顯然,玉佩不是用來裝飾,是個腰牌之類的東西。
這女子每次都攜帶這東西,因為需要這腰牌出門和回去。
一般的人家,就算是再厲害的官宦人家,也沒婢女會有腰牌。
攜帶腰牌進出跑腿的,要麼是官衙中辦差的官差,要麼就是——宮裡的人。
雲菀沁目色寧靜,心裡已是猜到了什麼。鳳九郎站起身子,看著她的臉龐,走到她旁邊:“你猜到是誰了?”
還能有誰?全部細節都指向宮裡的那人——永嘉郡主。
還當秋狩回程的路上,是跟那位郡主最後一次見面了,沒想到她還會在自己的人生裡頭蹦躂。
雲菀沁眉黛輕微一聳,猜到有什麼用?人證是這老闆,他並不知道幕後顧客到底是誰,就算指證永嘉郡主,她也能打死不認,看樣子,最近她為了避風頭,也不會叫身邊的那個巧月來店鋪了。
“老闆,”女子聲音一出,讓譚老闆打了個寒顫,“那婢子每次來,就只有買飼料嗎。”
譚老闆回答道:“因為那錐尾鳳頭鸚京城餵得人不多,正好草民店鋪里也有,所以這方面經驗還算足,有時那婢子也會問幾句關於鳥兒的事,比如那鳥兒有時食欲不振,出現一些病狀,也會請教草民。”
“放了譚老闆。”女子一揚手,吩咐,眸內波光微微流轉。
譚老闆鬆了一口氣,大喜:“謝謝,謝謝夫人!”
“放了?”一名官差驚訝,“秦——夫人,不可啊。”
“他什麼都不知道,拿去衙門也沒用。”
官差走近,低聲提醒:“案子關係兩國邦交,這個老闆又牽連其中,按照程序,不管知道不知道內情,都得先拿去理藩院詳細審問的,就算審問不出來,起碼咱們也有個人能給皇上與大食人交代,——王妃怎麼能說放就放?”
雲菀沁望了官差一眼:“你讓他繼續開店,與往常一樣,你們只需要派人暗中在店鋪外面十二個時辰盯著,餘下的,我自有主張,你們自然會有收穫。我也會派人去跟燕王交代一聲,不會叫他和理藩院眾多官員難做。”
兩名官差面面相覷,臉有難色,只聽鳳九郎在一邊淡道:“與其要一個走過場的交代,我大食更想要一個明確的結果。微臣信任王妃。”
官差臉色尷尬,只得過去,對著老闆吩咐了幾句。
譚老闆連連點頭,指天發誓:“今兒之事,草民一個字都不會說,會一如平常地開店!”
雲菀沁轉身朝店鋪門口走出去,幾人也散散地跟在後面,一行人行跡悠閒,仿若只是在這家鋪子逛了一圈的客人。
喧譁鬧市中,大宣和大食兩邊的人為避人耳目,重新跟前面一雙男女拉遠距離,在後方默默跟著。
鳳九郎敞袖背在腰後,邊走邊道:“王妃打算怎麼做。”
雲菀沁沉度會兒,並沒直接回答,:“可能還要麻煩鳳大人為我在使節夫人那兒多拖兩天了,鳳大人放心,我一定會給使節夫婦一個交代。”
鳳九郎微微頷首,幽綠瞳仁噙著笑波。
一雙男女在花鳥市中慢慢踱步,背影仙姿玉態,風骨朗朗,不時還相視一笑,說上兩句。
無論哪個角度看,都是無比般配。
暗處,喬威盯得緊緊,直到市場出口處,看著秦王妃與婢女上轎,朝秦王府的方向回去了,才回了理藩院跟燕王匯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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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王府後,雲菀沁叫高長史去找內務府遞了進宮的摺子,要去給赫連貴嬪請安。
高長史聽初夏回來說了貨物中發現蟲卵的事,嚇了一跳,就說這事不好辦,不會那麼順利吧,沒想到這麼棘手,幸虧大食那邊有人能稍微擋一下!
他知道找王妃進宮估計是為了解決問題,不敢怠慢,忙去辦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雲菀沁帶著初夏和兩名侍衛,乘轎進宮了。
按規矩,雲菀沁進宮後,先去中宮那邊請了安。
蔣皇后上次一樣,倒也沒什麼,只淡淡說了兩句,跟上次一樣,叫人端上鳳藻宮有名的杏仁,配上了乳漿茶。
雲菀沁也跟上次一樣,輕呡兩口乳漿茶,並不碰那杏仁,恭恭敬敬回著話,叫人挑不出毛病,偶爾端詳蔣氏,她今天似是沒什麼心情挑自己的刺兒,聽自己說話時更有些心不在焉。
雲菀沁撫弄著杯盞,宮宴結束之後的沒兩天,魏王已經開始陪伴懷孕的側妃陸續進宮了,私下還單獨受過皇帝的召喚,偷偷去過兩次御書房,聽聞書房內不時還傳出父子兩人的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