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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菀桐拉了方姨娘,帶著鴛鴦和侍衛出去了。
方姨娘的屁股摔得恁疼,還在不依不撓,急得要命:“你怎麼不問清楚啊?便是將那老禿驢的嘴巴撬開,也得問出來啊——”
手肘卻被女兒一抓,雲菀桐青著臉:“姨娘這麼魯莽幹什麼,打死他?你沒看這和尚有些功夫麼,打死他之前,他得先把你打死了!再說了,真打死了怎麼辦!你又沒看到這和尚多硬麼,逼迫有什麼用?今兒就到這裡吧,過幾天我再帶厚禮來,慢慢磨!”
方姨娘這才呼出一口氣,現在求人辦事,也不能拿起側妃生母的架子了,狠狠:“好!這老禿驢,這麼不識好歹!等你這胎兒安全生下來,女兒,你替老娘一定要宰了他!”
“好的好的,到時候隨你怎麼千刀萬剮。”雲菀桐心裡還有點兒亂,煩躁不堪道。
母女在華安寺門口分了手,各自上車回去了。
*
寺廟的殿內,人去樓空,寧靜下來。
幾個和尚搖搖頭,開始清理被雲菀桐一行人弄亂的殿室。
悟德大師撣撣袖,站起身,清幽目光卻一轉,瞥了一下後面:“出來吧,不用躲了。”
雲菀沁一怔,居然被他察覺到了,倒也不稀奇,坐著不動就能把方姨娘震得兩三丈遠,想必內力不淺,又怎麼會聽不出背後帘子里有人呢。
她整了整衣裳,掀開竹簾,與初夏走到悟德大師跟前,雙手一拱,俯身拜道:“小女子拜過悟德大師。”
方才領雲菀沁主奴去帘子後的小和尚見她被發現,生怕大師刁難她,溜近,雙手合十,鞠躬:“大師,這名女施主是大師的信徒,因崇拜大師,小徒才將她領到後面,私下旁聽大師的箴言妙語,請大師勿要怪罪。”
悟德大師掃一眼雲菀沁,雖然是民間婦人的打扮,可一雙眸子清妙絕倫,透出風儀,膽子也忒大,且背後還帶了個丫鬟,不禁捋一捋飄逸豐盛的白胡:“免禮吧,女施主身份貴重,貧僧受不起你的拜。”
小和尚一聽這話,當悟德大師是生氣了,忙又幫那女施主解釋:“大師——”卻聽雲菀沁提前笑著開口:
“大師是大宣佛門信徒心中的聖人,每到一個地方,當地百姓全部為大師踏破寺廟的門檻,怎麼會受不起小女子的拜?小女子不過是普通鄴京百姓罷了。”
悟德大師知道她這是在試探自己,心中更是豁然清明,這女子倒是個不簡單的,唇一動,似笑非笑:“看你衣裳和飾物不算金貴,可言行舉止卻是萬中無一,雖身邊只帶著一個丫頭,氣場卻遠勝剛才領著一堆隨從耀武揚威的貴夫人,”說著一頓,扭頭望向那小和尚,“還有,貧僧這小徒孫平時膽子最小,極其敬畏貧僧和寺中的師尊,看見貧僧連話都不敢說,今天卻為了女施主,連挨罰都不怕了,不但冒犯寺規,將你偷偷引到珠簾後,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你求情,可見女施主自有一番魄力,令人不得不折服和維護。如此一來,女施主怎會是個籍籍無名之輩?貧僧又怎敢叫你拜?”
說罷,僧袍翻飛就要離開。
雲菀沁見他要走,忙道:“大師留步。”
高僧就是高僧!把人讚美得暈乎乎的找不到東南西北,再等自己醒悟過來,人都走了。
悟德大師眼神一眯:“怎麼,還果真是有什麼卦簽想要找貧僧?”
雲菀沁笑道:“小女子如今風調雨順,暫時不勞煩大師費心血,只是剛才在簾後聽了大師對那位夫人的講解,有些疑惑,想要大師為小女子解惑罷了。”
一句風調雨順,顯露了這女子的信心。
向來來寺廟的人,都是愁眉苦臉或者有心愿未了的,還沒有幾個人來寺廟對著菩薩說我過得挺好,不需菩薩幫忙。
看來這女子來華安寺是別有目的的,藏身竹簾後,此行目的,並不是自己,倒有可能是剛才那個跋扈的婦人。
悟德大師生了些興趣,捋順了銀胡。
雲菀沁見他似是願意跟自己說話,也懶得繞彎子了:“早知大師精通佛道,修行多年,是人間半仙,百姓傳頌悟德大師金口一開,萬事皆靈,今日一見,果然大開了眼界,就是不知道,大師方才短短一會兒,如何看出那名求籤的貴夫人有孕,又是如何看出她渾身煞氣,無法安全產下胎兒?”
悟德大師笑道:“這哪需要用到修行?她說是問生育之事,貧僧見她從站到坐,一直手捂小腹,必定是有孕的。至於渾身煞氣,那位夫人一看就是朱門大戶家中的女眷,高宅內的女子,為爭夫婿,為奪家產,為討長輩寵愛,為搏前途,有幾個心思能純淨,與世無爭的?不是渾身煞氣,又是什麼?她若是心中沒有煩惱和戾氣,又何必跑來貧僧這兒?若是家庭順遂,夫婿憐愛,她又何須擔心這胎兒?在家裡養胎就好了。貧僧看她和身邊兩名女子的面相,眉宇暗藏浮躁和不安,這樣的一個環境和心情,彼此相互影響之下,惡性循環,那胎兒又怎麼能安全落地?萬事有因就有果。”
雲菀沁嘆為觀止,這悟德大師哪是什麼佛道高深的僧人啊,妥妥的就是一精通心理面相的高手啊。
“咦,那大師說那夫人是人為之胎,又是什麼意思?”初夏忍不住插嘴。
雲菀沁斟酌會兒,道:“大師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那夫人的胎兒,想必不是夫妻真心情的結晶,必定是玩弄手腕得來的。”
“孺子可教。”悟德笑道,一開始是對這女施主有點興趣,此刻見她慧根不淺,舉一反三,倒是有些喜歡了。
雲菀沁這次再不會被他灌*湯了,轉移到正題上面:“那麼,剛剛大師說那位夫人身邊有克星,又是真的麼?”
悟德大師道:“據那夫人所抽的簽文,確實有這麼個徵兆。”
“那……那克星是什麼人?”雲菀沁試探問。
其實她也知道悟德不會告訴自己,他剛才也說過,天機不可泄露,連雲菀桐都沒告訴呢。
果然,悟德大師眼色一斂:“解簽之事,說一半,留一半,才是正理。人生總需要留一點兒希望和驚喜,若是什麼都通通透透了,那還有什麼意思,你說對不對?”
雲菀沁心底苦笑,您可是全部都知道呢,鬧心抓癢的又不是您,卻是眨了眨眼:“就算大師今兒不說,恐怕那夫人也會天天來問,大師避得了我,不見得能避得了她的糾纏,就算您繼續雲遊,離開京城,可今兒您也見識過那夫人的厲害勁兒了,縱是還沒怎麼樣,就能將個大殿弄得烏七八糟,若是得知您跑了,還不知道把這寺廟怎麼弄得天翻地覆呢!指不定還得追住您不放!小女子知道大師肯定不怕她,只是打擾了大師一路修行的清淨,也挺煩的,堂堂個悟德大師,總不能今後就被個人追著跑吧?”
悟德大師笑了起來,這女施主,當真是心眼兒如藕孔似的,連暗示帶敲打的,生生將自己逼得走投無路,不過說得倒也是個理兒,看那貴夫人的作派,肯定是還要上門的,不管用硬的還是用軟的,應付起來都挺麻煩,自己倒沒什麼,就是怕再牽連到華安寺和附近的信徒百姓,不覺唇一抿:“女施主有什麼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