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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粗婦,粗婦!“郁柔莊被她這副咄咄逼人的痞態弄得牙關一癢,還沒打過癮的手又舉起來,卻又冷靜下來,狠狠一拂袖,甩了下來。
她就是看見自己擷樂宴上那個糗事兒還沒完,不敢多鬧。
萬一真的鬧大了,敗了聖上出遊的玩興,郁柔莊也討不著好。
雲菀沁是粗瓦,連紅胭這種污糟女子都敢接近,還有什麼做不出?自己卻是個瓷器,想要整她,手段不多的是,今兒叫她住漏風房,明兒也能叫她住高危屋,犯不著跟她明著鬧!呵!
郁柔莊深深看了一眼雲菀沁,拂袖轉身走了。
林若男卻是跳了腳,在背後追了幾步:”郁小姐,我可是站在你這邊兒的啊,我剛剛不還幫你說話了麼……你別走啊……你給我再安排別的馬車和屋子啊……我早就看她們幾個人不順眼了……郁小姐別走啊……“
門”哐當“被綠水一甩,兩人早沒了影。
林若男呆了片刻,狠狠跺了兩腳,回到裡屋,見雲菀沁正在查看妙兒臉上的傷勢,冷潮熱諷:”還好意思哩!原來,是你害得我們一起穿小鞋!這才第一天呢,秋狩來回行程都是內務府安排,看日後怎麼辦!我要被你害慘了。我要是你,就該感到慚愧,然後自個兒灰溜溜打包單獨去住個屋子,別害人害己……“
”夠了!“曹凝兒出身,素來還算和氣,這會兒一喝,卻是難得有幾分威嚴,”嫌事兒還不多麼?難不成雲小姐願意被人穿小鞋?雲小姐也在儘量挽救,這不,被子都拿出來了,厚的軟的全都給了我們,將寬敞地方也留給了我們,你還要怎樣?一路上,咱們已經儘量遷就著你,你剛剛倒戈,幫著別人打雲小姐的臉,你當雲小姐是沒本事跟你鬧?還不是想著對我們有幾分愧疚,才忍了你?!林小姐若是仍不滿意,明兒便去找管事的要求換同行的同伴!至於這麼唧唧歪歪個沒完麼!“
雲菀沁用棉花球蘸了蘸隨行帶的白藥,正在給妙兒輕輕擦著巴掌印,聽到這裡,抬起頭,朝曹凝兒感激地遞了個眼神。
林若男討不到好處,哪裡服氣,哼了一聲:”好啊,你當我不想啊?傻子才想跟你們住在這種鬼地方!我明兒就去說!我哥是侍衛內總管,你當郁家完全會不顧我林家的面子?”瞄向韓湘湘:“怎麼,你明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換屋子?”
韓湘湘囁嚅了一下嘴巴:“我,我還是想跟雲小姐和曹小姐一塊兒。”
“你——”林若男見連韓湘湘都不聽自己的話了,也不知道雲菀沁到底給了她什麼好處,氣得轉頭回床捂了被子。
雲菀沁給妙兒弄好了傷勢,紅腫消了一些,叫她趕緊去休息了。
梳洗之後,雲菀沁見夜色不早,其他三人都躺下了,便靠著窗戶,捻熄了燈芯睡下了。
趕了半天的路,風塵僕僕,晚上這麼一鬧騰,更是疲倦不堪,雲菀沁本來是個睡不沉的人,以為自己在陌生地兒會擇床,沒想到挨著枕頭還沒一會兒,困意襲來。
將睡未睡的時候,沒有掌燈的房間裡,通鋪那一頭,有人嚷了起來,夾雜著林若男和韓湘湘的聲音。
“那個林若男,又在搞什麼鬼,擾人清夢。”快要睡著的曹凝兒揉了揉眼,不耐煩地嘟嚷著。
兩個人套了衣服,起來一看,原來林若男睡了會兒,才發覺涼颼颼的,挑的好位置,正對著天花板上的小天窗縫隙,這會兒夜風往裡面滲,便拉了最好欺負的韓湘湘,叫她跟自己換位置,嘴巴里嚷著:“反正你有別人給的被子,怕什麼!”
“這個林若男,還真是自私,那可是她自個兒挑的地方。“曹凝兒忍不住啐了一口。
雲菀沁見韓湘湘被林若男逼得厲害,爬起來,也懶得掌燈,趿著小靴,抱起被子就摸黑過去,對林若男說:“你睡我那邊吧,那邊沒風。”
林若男覺得這是雲菀沁應該的,連聲謝也沒道,抱了被子枕頭就哼一聲,去了那一頭。
韓湘湘輕輕拉了一把雲菀沁的寢衫角兒:“這邊有風,雲小姐別染了風寒……”
雲菀沁已經三下五除二爬上床,罩上被子,笑著說:“沒事兒,我被子厚實。”韓湘湘在黑漆漆的屋子裡感激地笑了笑:“謝謝。”
幾人安妥了,也真的都累了,半晌,房間沒了聲息,個個都進了黑甜鄉。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林若男又鬧了一場,雲菀沁的瞌睡蟲被吵跑了,很難再重新進入睡眠狀態。
閉著眼睛,她默默數著數,儘量讓自己快點入睡。
也不知道到了幾更,或許是下半夜了吧,總算來了睡意。
就在快跌入夢鄉的一剎,雲菀沁只覺得腦後有一陣輕風拂過,涼颼颼的,耳邊還有些動靜。
上輩子,雲菀沁在侯府生病後,睡眠一向不好,一晚上坐到天亮都是有的,大夫來看症時奉勸過,睡眠是身體康健的基礎,如此只會影響精神,繼而加深病情,惡性循環之下,病怎麼好得起來。
雲菀沁當時看著夫婿納妾蓄姬,精神又怎麼好得起來,睡眠持續差了下去,再累也睡不到三個時辰,而且特別淺,一遇著動靜就馬上驚醒。
這輩子,這個習慣也有些保留,雖不至於像前世那麼差,但睡覺時卻一般人要精些,前段日子,雲菀沁自釀了三花益顏酒,每晚睡前小酌兩口,妙兒和初夏只當她是為了養顏美容,其實她大半是為了提高睡眠質量,喝點兒小酒,微微醺,睡眠也會酣暢無夢,舒服多了。
今天在外面,沒有飲酒助眠的條件,便不像以前睡得那麼沉。
這會兒,細碎動靜一響,雲菀沁好容易建立起來的睡眠環境,再一次功虧一簣,頭腦又清醒了。
酣睡的人意識有時先醒了,可身子卻遲鈍半刻,懶得動,雲菀沁也是如此,須臾,只覺得耳邊好像又傳來嘎吱聲,心頭一疑,是關門的聲?
不會的,這大半夜的,誰會進來?
門口有五個婢子,再外面有太監和宮人,樓下院子外更有侍衛夜間巡邏呢。
雲菀沁撐起身子,借著天窗和窗戶射進來的月光與樓下侍衛巡守時的燈火,掃視了一圈屋子,沒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莫名還是有些冰涼,就像是冬季檐下的長冰柱,融化後,一滴滴地落到皮膚上、滲進骨頭裡的那種突如其來的寒。
她不放心,下床去看了看門,鎖得好好,再回來瞟了一眼通鋪上的曹凝兒、林若男和韓湘湘,三人都睡熟了,鼻息平和,呼吸均勻,並沒什麼事。
拍拍胸口,她的緊張感鬆弛下來,興許是多心了。
經過一晚上這麼兩次折騰,雲菀沁的困意終於大波來了,沒半刻,眼皮子一合,睡著了。
*
第二天,因為睡得最晚,雲菀沁醒的也是幾個人中最遲的。
香甜的睡意還沒完全消散,雲菀沁眼皮鬆動了一下,雖然還沒睜開,卻已經感覺到天窗外射進來的朦朦天光。
鄭姑姑應該要來催促起身梳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