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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長史因跑急了,老臉漲紅,微喘著道:“雲少爺,雲少爺在內書館,跟汾王打起來了。”
“什麼?”初夏急了,“怎麼會跟汾王打起來……現在怎麼樣?”
雲菀沁剛剛平靜些的心又吊起來:“少爺沒事吧?”
“聽說雲少爺將汾王打得兩個眼睛都睜不開了,這會兒麗嬪正是不依不饒,找皇上哭訴,皇上將兩個人,還有一群看到雲少爺打人的伴讀學子,都喊去了養心殿。”
晴雪臉色一變:“這可怎麼得了,奴婢聽說那汾王很得寵的,從小被捧在掌心長大,誰都不敢碰的,雲少爺怎麼將他打成這樣?……”
雲菀沁示意初夏去給自己拿披風,高長史忙道:“娘娘,無旨不可進宮啊,強行進去只怕還惹了皇上的怒。”
“先駕車在皇城外等著,然後你遞信進去給三爺那邊,看看什麼情形。”光在府上坐著也坐不住。
高長史忙去準備馬車。
不出幾刻鐘,王府車駕風馳電掣於官道,停定在宮牆外面。
高長史下車,先朝皇城的側門走去,找守門官往宮內送了口信,重新上了馬車。
“娘娘別擔心,奴才已經給三爺遞了口信,稍後應該會帶個回音出來,若有什麼事兒,應該也能幫襯一下。”高長史說是這樣說,可自個兒也是出了一手心的汗。那可是毆傷皇子啊,還是聖上喜歡的小兒子,便是聖上再器重雲家少爺,又怎會寬容?
“是啊,少爺性子如今沉靜多了,不是個不講理的,更何況是對著皇子,肯定是有什麼緣故,皇上一定會體察。”初夏也是安慰道。
打傷皇子,便是有天大的緣故又怎樣,按道理,責罰是絕對免不了的。雲菀沁抬起一管臂,撐在窗沿上,剛聽說意外,炸了一身汗,一路上快馬加鞭趕來,吹了風,背後的汗總算乾爽,卻又覺得有些發涼。
不過,皇子鬥毆的事,皇上要撐著病體親自過問,說明還是很看重的,只希望能體察,責罰也能儘量從輕。
沒多久,雲菀沁手裡捏著的羅帕已經浸透了香汗。
——
養心殿。
寧熙帝在莫貴人和姚福壽的攙扶下,披了個斗篷,移到了外殿室。
殿內,早已經烏泱泱跪了一地。
麗嬪一看皇上來了,抹著眼淚就迎過來了:“求皇上做主啊,您看看汾王都成什麼樣子了。”
已經上過藥的汾王此刻眼睛更顯得腫,眯成了兩條縫,跪在最前頭,撲上前去,拉了寧熙帝的袍擺子,嗚咽:“父皇,雲錦重打孩兒,好疼啊。”說罷,呼哧呼哧地捂住眼睛,卯勁呵冷氣。
麗嬪忙蹲下身,拽住他手腕:“剛上了藥的,太醫說了,這會兒摸不得,會感染的,爛了眼睛可怎麼得了啊。”
若平日看到汾王這個場景,寧熙帝早就宛如割肉一般,今日雖然臉色難看,卻出乎眾人意料,聲音壓抑著心火,卻並未動怒:“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在內書館讀書會打起來,誰先動手的。”
“啟稟皇上,是那雲錦重先動手,二話不說就撲在汾王身上,壓得不放,左右開弓地暴揍汾王。”塗世子義憤填膺,說得聲情並茂。
其他幾個世家子弟亦是匍匐著附和:“是,咱們都親眼看到了,可以作證。”
“可憐汾王顧忌內書館的清嚴教規,寧可被雲錦重往死里打都不還手。”
妙兒目光飄到汾王身邊的雲錦重身上,袍子半干不濕,發冠鬆散,額頭有血印,卻並沒流一滴淚,也沒哭吵喊冤枉,只是身子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因為濕身而發冷,還是忍著心氣,一雙拳頭在寬袖下面也攥得緊緊。
麗嬪一聽幾個伴讀的話,更是哭得洶湧:“皇上您聽聽,還不將那尚書家的兒子拖出去懲治!”
寧熙帝腮一動,凝視住雲錦重:“真是你先動手毆打汾王?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小少年面龐仍是倔強,牙齒咬得蹦蹦響,面色漲紅,繼而又泛了白,一雙拳頭越捏越緊,似是想說,卻又不願意將汾王的侮辱話語重複一遍,反正就算解釋了,還是脫不了毆打皇子的罰,皇上又怎麼會不護著他自己親兒子?還有這麼多人上趕著巴結那汾王,自己辯解有用嗎?何必自取其辱。
“雲少爺自己都默認了,還有什麼好說?汾王的傷勢可是明擺著的事實啊,今天打皇子,明天難保忤逆聖上了。”麗嬪哭著催促。
殿內一片僵持,卻聽女聲低緩響起,正是天子身邊的貴人:“皇上,妾身看雲少爺的頭上也有傷,而且膝蓋上還有泥土和凹印,看上去,倒像是被人強行摁下去磕頭所致。”
寧熙帝明白妙兒的意思,望向汾王:“是不是你逼雲少爺下跪磕頭,才讓雲少爺跟你打架?”
“才不是!”汾王受不了冤枉,急著解釋,“是他打了我以後,我叫他下跪磕頭道歉,他死活不願意,我才叫太監摁他下去!”
此話一出,麗嬪臉色一白,趕緊將兒子暗中拉了一拉。
殿中的宮人私下一陣輕微譁然,這汾王,算是自己承認在宮裡有多霸道了。
寧熙帝冷道:“他挑釁你,毆打你,最後連道歉都不願意,朕看他的怒氣,比你更大吧。”說罷,手擊几案:“你們是下定決心要袒護汾王,欺瞞朕嗎?”
這話自然是對一群伴讀子弟說的。幾個人驚駭不已,趴伏下來。
塗世子柬皇上厲眸盯住自己,只得哭喪著說:“皇上恕罪!汾王散了學後,本來說請雲錦重後院聚聚,雲錦重自從進了內書館,素來不怎麼合群,十分狂傲,三催四請才過去,汾王有些不高興,說了幾句玩笑話,雲錦重聽了當真,一語不合就上前動手打人。”
“胡說!”寧熙帝震怒,指著雲錦重的袍子下擺:“衣裳還在滴水,今兒天清氣朗,又沒下雨,怎麼會淋濕?汾王只是說了幾句玩笑話嗎?還敢狡辯砌詞!”
塗世子嚇得險些失禁,吞吐:“……汾王是叫小太監潑過水,可那也是開玩笑……”
麗嬪再忍不住:“便是皇兒捉弄,也是孩子之間嬉戲打鬧而已,不至於被打成這樣,雲少爺的反應也太過分了。”
寧熙帝並不看麗嬪一眼,望著雲錦重:“朕許你親口說,是不是因為汾王開玩笑,你才動手打人。”
雲錦重聽到這裡,已有些訝異,皇上竟不如自己想像中那麼偏私,再見他目光柔和,參雜著滿滿的信任,終是開了口,語氣仍是微抖:“汾王……侮辱學生的家母和姐姐,從課室一直說到後院,一口一個家母死得早死得好,又埋汰家姊……學生實在聽不下去……”眼圈一紅,哽了喉嚨,垂下頭去。
妙兒轉過頭,偏過頸:“雲少爺幼年失恃,同胞姐姐是最親的人,這兩人都是他提不得的軟肋瘡疤,被人糟踐,自然聽不得,還望皇上念他年少意氣,孝敬母姐,免了這次的責罰。”說著,卻見寧熙帝面色怔忪,似乎有些恍惚,半天沒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