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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氏哪裡知道孫兒染了這病,幾次上門見他精神不振,恍恍惚惚的,只當是骨折還沒好的緣故,還悉心安慰:“……今後一定會給你尋求些名醫,治好腿上的傷,還有,老侯爺那邊,奶奶也在鬆動,這幾天他語氣軟多了,再過幾天只怕就沒事兒了。等這事兒淡了,一切恢復以前。”
慕容泰卻是聽得欲哭無淚,還怎麼能恢復以前!
自從那天慕容泰被老侯爺暴打,長房那邊的慕容安便盯在了眼裡,這些年堂弟憑藉著祖母的偏愛,一直攔著自己坐不上世子位,如今這樣的好機會,怎麼會不關注?盯了幾天,發現那畫扇經常出去拿藥,慕容安心生懷疑,派貼身小廝故意跟畫扇撞了一面,抓了一帖藥,回來找大夫一瞧,知道了是治什麼的藥。
長房這邊的小廝大喜,大公子才是名正言順的世子位,卻因侯爺夫人偏心,老侯爺不作為,忍辱了多年,一捋袖子就要去找侯爺,慕容安考慮過後,卻不動聲色,暫時阻止了,叫小廝先將這風聲傳到外面去,告發倒是沒問題,只是萬一祖父祖母要壓下來,豈不是白費了這次機會。
在慕容安的刻意放風下,歸德侯府二少逛窯子,染了花柳髒病的事兒,在偌大的鄴京,範圍由小到大地傳了起來。
慕容泰得了不治髒病的風聲,自家人不知道,反倒是從府邸外傳進家門,慕容老侯爺這一次,真的是大發雷霆,將府上的大夫去一看,確鑿了傳言不假,登時就氣得癱軟在圈椅內。
若說之前拳打腳踢,老侯爺還算是對慕容泰抱著點兒希望,如今卻是連打這孫子的心的意思都沒了,徹底地對慕容泰死了心,邢氏也是錯愕地說不出話來,一時之間,眼睜睜瞧著侯爺將愛孫遺棄在府上西北院落的小黑房內,連畫扇都打發到了邊上,只留個瘸腿豁牙的老家人住在黑房旁邊的耳房,負責看著,不施藥,不請大夫,每日只給兩餐暫且吊著他的性命,看樣子,侯爺是由著他自生自滅,免得就這麼死了叫外人說侯府心狠。
自此,每天晚上,侯府下人都能聽到西北小院那邊傳來壓得低低的呼痛聲,宛如負傷的野獸在巢穴里慘叫,到了天光一亮,又見那瘸腿老家人一盆黃水接著一盆黃水地往外倒,熏得西北小院旁的一圈地兒草都不長了。
*
雲府。
慕容泰的事穿得京城沸沸揚揚,自然也傳到了雲家。
府上各人心思不一。
正好是晚飯時候,雲玄昶吃了慕容老侯爺的癟一直就沒全消,聽後大笑:“我就說了,他家那個二少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吧!上次居然還有臉到我家中重新提親事?將我一個女兒要去當了小妾,居然還想要另一個女兒當妻?我呸!”
憐娘在旁邊也是跟著笑:“老爺最是明察睿智了。妾身也這麼覺著,既已經斷了的親事,就如潑出去的水,怎麼能再次收回呢?”雲家規矩,妾室不上飯桌,一般在旁邊侍立,等主子用完,得了話兒,才上桌子用飯,如今雲玄昶升了尚書,生怕被人說自己寒門出身不拘小節,更是重視家規,可憐娘打從那日從寺回來,日日都是上桌吃的,今兒也不例外,童氏也沒說什麼。
雲菀沁也在旁邊,聽了不禁筷子一頓,睨了爹一眼,睿智?睿智個屁!上次差點兒就要把自己又送給慕容泰一次了,憐娘就不必提,收了四千兩白銀狂扇枕頭風呢,想著,她不覺眼神一沉,望住憐娘,溫婉笑道:“噢,對了,上次不是說找一天去祠堂邊,跟母親說婚禮的事兒麼?我都準備好了,二姨娘明兒就隨我過去吧。”
憐娘不知道為什麼雲菀沁這回將家務分給自己,她跟那蕙蘭不是走的還挺親近麼,嫁妝的事兒都是蕙蘭處理的,這次去白氏那兒,應該也會叫蕙蘭陪伴啊,怎會落到自己頭上?後來想來想去,憐娘終究釋然了,自己因為那高僧的金口玉言成了後院紅人,連原先被自己氣病的老太太眼下對自己的態度都好了,這大姑娘,馬上就要出嫁,何必跟自己鬧開?況且還有個同胞弟弟留在娘家呢,不怕自己日後生了兒子得了勢,公報私仇麼,難道…她是借這個機會,暗示跟自己談和?
如今聽雲菀沁客客氣氣,憐娘心中的猜測也篤定了許多,聲音揚高了幾分,夾一塊肥美的回鍋肉片放自己碗裡:“妾身見大姑娘幾天都沒來派人喊妾身,還以為大姑娘又臨時改了主意,另外擇了人選呢,既然大姑娘交代下來了,那明兒妾身便陪大姑娘去。”
雲菀沁見她這陣子因為抬了身價的緣故,更加拿她自個兒當個主子,面色不動,只笑得愈是燦爛:“怎麼會改人選?這幾天沒叫二姨娘,是因為我在準備東西,母親小產後就去了佛室,我聽伺候的阿桃說,她身子一向不大好,三天兩頭病,面黃肌瘦,既然這次要和爹一塊兒主婚,肯定要提前調理一下,免得到時失禮於眾人,我準備了些補品,到時一同捎過去。”童氏點點頭:“還是沁姐兒周道。”
幾人吃過飯,各自回了屋子。
雲菀沁和初夏回了盈福院,將明兒要一起帶去白氏那裡的藥膳拿了出來,事先先用保溫的食盒裝好。
這是雲菀沁花了幾天功夫調製好的,汁液濃稠配上氣味幽香,提煉自六種中草藥,聞著讓人舒心而清爽。
第二天,雲菀沁早起,與憐娘匯合,一塊兒去了白雪惠住的祠堂邊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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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送千金湯,雲二暴死
雲菀沁和憐娘攜著初夏、冬姐到了家祠後面。
打從雲玄昶升職,府邸重新擴大修繕後,西北角的祠堂就更是偏離正院,一行人的腳步聲打破了許久沒人氣的沉寂角落。
黑褐色窄小油膩的屋頂,漆色斑駁的粗木門扉,門口兩爿小菜地,種著些小菜,供給居住在這人的人一日三餐,院子角落的地方放著個腳盆,裡面是還沒清洗的碗盤,水上飄著一抹油花子,另一邊架著個髒兮兮的竹竿子,晾曬著幾件女子換洗下來的冬衣,已經是三九的氣候了,襖子卻是夾棉的單層襖子,顏色髒兮兮的,還有幾件棉絮都跑了出來。
門縫中飄出些檀香氣,襯得孤寂淒涼,若不是知道這裡在尚書府的西北一隅,還以為是哪個荒郊野外的尼姑寺。
幾人在門前停下來,唯一一點兒動靜消失,空氣幾乎靜置。
憐娘望著門扉,自己進門時,這個夫人就已經打入冷宮,雖然沒機會正式打過照面,可今兒看這環境,一個年華正盛的婦人長期被關在在這種地方,真不是人過的日子,話說回來,要不是她進去了,指不定也沒自己進雲家的機會,想著,她心頭像是湖水裡丟進了石頭,泛起了漣漪,嘴角不禁微微一挑,添了幾分蔑意,若是自己坐正室的位置,又豈會像白氏一樣,把自己個兒弄成這個地步?愚蠢。
冬姐見自家姨娘停步不前,盯著破敗房間神色複雜,只當是頭一次見白氏緊張了,湊攏在她耳邊搖晃著的紫蘭玉蝴蝶耳墜子邊,安撫:”二姨娘放心,咱們這位夫人如今不過是掛個名義罷了,還沒您威風呢,您怕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