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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這時,門外傳來急遽腳步和有人吵著要進來的聲音,眼看崇文殿外面守夜的人攔都攔不住。

    “怎麼回事?是誰敢闖殿?”拓跋駿不耐煩,出去正殿,只見幾個大內侍衛模樣的人往裡闖,剛要走過去趕人,施遙安後腳已趕過來,看著來人一訝:“沈大人?”又大聲:“快放開!是原先的京城指揮使同知沈大人!”

    拓跋駿雖未見過沈肇,卻聽過他為秦王開過城門,應該算是自己人,一聽,也趕緊讓人將沈肇請過來。

    幾名隨秦王進京的親兵一松,沈肇推開眾人,走到殿前廊下,抱手:“夜深打擾秦王,冒犯了,下官有要事相稟。”

    殿內,夏侯世廷的幽深眸光落至門外人身上,沈肇當時開城門是為了誰,他心知肚明,後來自甘領罰降為皇宮侍衛,只怕也是為了解她的動靜,方便照顧,眼下對他態度倒也算客氣:“沈大人說罷。”

    殿外,男子焦急的聲音貫穿夜色,馳風而來:“雲美人被不知名宮人帶離瑤台閣,不見蹤影,還請秦王派人手搜宮!”

    —  

    雲菀沁撐開沉重的眼皮,鼻子下猶有迷香的殘餘味道,四肢軟綿綿的,四周環境陰氣森森,頭頂上吊著昏黃的燈盞,嘎吱晃動,身子下面是潮濕的地磚。

    目光所及處,是一格格被木頭柵欄圍住的囚室,窄小得一絲月光都無法射進的小天窗,和掛在牆上的鐐銬枷鎖。

    是牢獄,皇宮裡的牢獄。

    “醒了?來人,將雲美人攙過來。”女聲冷冷。

    她艱難地循聲望過去,是蔣妤身邊的貼身婢女,不禁好笑:“你主子是個瘋狗,你也瘋了麼。借太皇太后口諭將我挾持到這裡,你們也脫不了一個死,現在,瑤台閣的人應該都在找我,你家主子便是想整我,也不必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法子。”

    那婢女笑了一笑,聲音陰涔涔:“皇上不在宮裡,太皇太后如今自顧不暇,今夜皇城起了亂子,正經事兒都忙不完,誰顧得上區區一個美人?就憑你瑤台閣那幾隻小貓小狗,等找著你時,只怕已是乾屍一具。明日我家惠嬪自有說法,雲美人就不用操心我家主子如何善後了。”又一彎腰,拾起手邊一張薄綿帕,放進裝滿清水的銅盆里浸濕,又撈起來,雙手一轉,擰成半干。

   

    一個公公走到雲菀沁身邊,就是剛才那名小太監,將她一抗,攙起來,摁在牢中的石榻上,平躺下來。

    婢女拿著汲滿了水的棉帕過去,將帕子打開,鋪在她的臉上。

    濡濕帕子牢牢黏在皮膚上,密封罩住雲菀沁的整張臉。她只能吐氣,不能呼進空氣,那帕子汲滿了水,沉沉的,也吹不下來。

    “雲美人可見過這種死法,”婢女悠悠說道,仿似在聊天一般,又從一堆干帕子上拿起一條,浸濕後,加蓋了一層,“宮裡的人叫做‘貼金紙’。將濕巾一層層蓋子臉上,人只有出氣兒,沒進氣,慢慢窒息而亡,身上不會有任何傷口,不會讓人懷疑,卻是最痛苦的死法……哎,奴婢也覺得這手段太狠了,可誰雲美人那樣害惠嬪,惠嬪恨雲美人入骨呢?”

    第二條濕巾覆面,空氣更稀薄,雲菀沁手腳開始掙扎,卻被那公公給壓得緊緊。

    “再告訴雲美人一件事吧,是惠嬪非讓奴婢在您枉生前說的,”婢女暫時停下加蓋金紙,蹲下身,在她耳邊低笑,“雲美人可知剛剛是誰進宮鎮壓郁相和群臣?咱們惠嬪打聽到了,是秦王——秦王沒死,回來了呢——雲美人與前夫好容易重逢,卻緣慳一面,天人永隔,定當是懊惱得很吧——”這也是為何自家惠嬪非要今夜動手的緣故,一來,今夜實在是大好機會,二來,秦王回來了,若今日不動手,只怕以後再難有機會。  

    石榻上人聽了婢女的話,身子一顫,粉拳攥緊,雙膝一躬,又被公公按了下去,

    是他,他回來了。降臨的死亡陰影,竟一瞬被驚喜掩蓋,讓她幾乎忘記自己快喪生在牢獄裡。

    與此同時,第三條貼上來,濕巾如毒蟻,一黏上去,就巴得緊緊,吞噬了外界的空氣,剛剛的驚喜流失,她意識慢慢喪失,呼吸困難,宛如被丟上岸,被太陽活活蒸烤得快要龜裂的魚,連掙的力氣都沒了。

    似是又回到重生前被二妹退下池子溺水的那一刻,一模一樣的感受,呼吸不到任何空氣,耳朵嗡鳴,胸口快要爆炸。還有,腦子裡閃過無數次過往場景,就像走馬燈一樣。

    前世病亡前,她腦海也是閃過幼年、童年和少年時的記憶片段。

    好像人臨死的時候才會這樣,腦子裡回放零散記憶。

    難道這次,真的逃不過這一劫?

    上次殉葬,幾個醫女哭得撕心裂肺,她卻信心十足,覺得不會有事,老天爺讓自己重生一次,不會讓自己這麼完了。

    可這一次,她竟畏怯了。重活一次,本就是撿的一份運氣,是老天爺憐憫她前世過得壓抑隱忍,被人奪了不少該得的,連平凡女子該享受的都沒得到,給她再來一次的機會。而現在,她該經歷的都經歷了,運氣也恐怕用完了。  

    三爺回來了。

    這次回來,他定會坐穩朝堂,興許還會成為前世的那個他。

    前世,昭宗的後宮沒有自己的存在,她只是歸德侯府二房孫媳婦,兩人關係遙不可及,完全搭不上界。

    今生,若他真登基為皇,老天爺又怎會反歷史軌道,在他的後宮多加一個自己?

    那麼,今日真是自己死期麼——

    嬌容血色褪盡,筍指因為蜷曲嵌入了掌心,手背青筋微顯,幾層金紙下,雙眸灌滿血絲……

    有個聲音似乎在耳邊不停輕喃,告訴她,她多活一輩子,已經賺到了,勸她放棄算了。

    她死死抗拒著那個聲音。

    她想抱一抱小元宵,兒子還沒叫娘……

    意識越來越昏沉,思緒漸漸如煙霧渙散,她手指一截截緩緩鬆開。

    哐——!

    施私刑的婢女和公公齊齊一震。

    鐵門被人大力踢開,幾人前後衝進來,勁風撲撞而來,婢女看清幾個來人,臉如土色,軟倒在地。  

    “狗奴才活膩了!給小爺我等著!”齊懷恩一見石榻上的主子,恨從中來,臨跑進去前,一腳踹中那公公胸骨。

    初夏身型小,搶先一步過去,掀了女子面上的幾層濕巾,一試探,氣息微弱,幾不可察,忙道:“主子快醒醒——”

    鐵靴踏過清冷牢獄地磚,靠近低矮逼仄的囚室,似是聽到了裡面的哭聲,更加心焦火燎的急,步伐幾乎鑿穿石板。

    親兵們將那婢女和那公公拎起來,退到一邊,讓路給主子。

    走進牢房,囚房內的畫面映現在他急灼得快要燒起來的通紅眼瞳仁中。

    初夏抱著懷裡的女子,又掐人中,又是大喊,卻叫不回她神魂。

    女子美貌如初,甚至更要妍麗,就算現下這模樣,還是不掩色澤,可眼睫闔得緊緊,雙頰霜雪一片,掌心肉兒有因為掙扎而掐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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