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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身秦王哥哥,變了稱呼,比方才更加親昵。
夏侯世廷將弩拿起來,繼續查看細節:“隊伍和工具都準備得很齊全,沒什麼大礙,你回去吧,要避嫌,一個女子家隻身一人,跑到男子的帳子裡來,不大方便,父皇知道會說。”
不方便?昨天,他大半夜的私下朝女眷帳那邊去,沒有不方便,今兒她大白天的正大光明地來送行,怎麼就不方便了?
永嘉郡主唇際顯出一絲不甘,卻挺了胸脯,柔道:“不妨的,”捻住上衫的荷葉小裙邊兒,更湊近了幾步,笑得璀璨而柔美,“皇伯伯總怕永嘉悶,一直都准許永嘉到處亂跑的,今兒秦王哥哥出獵,永嘉來看看,更加情有可原,沒什麼的,就算皇伯父知道,永嘉說兩句,也一定沒事兒。”
“你一向得寵,皇上視你為心頭肉,就算做錯了事,也不會受罰,”夏侯世廷捧弩的手一停,“罰的是旁邊的人。”
語氣淡淡,卻恁的犀利,永嘉郡主卻臉一變,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又委屈地嘟起嘴:“秦王哥哥,萱萱也不願意宮人們受罰,可……萱萱又想給秦王哥哥送行。”
永嘉郡主閨名夏侯萱,可是卻很少有人這麼稱呼,多半稱她的封號永嘉或者尊稱郡主。
她吐出自己的閨名,叫夏侯世廷不免眉頭攢得更緊。
他自幼出宮,與同父的兄弟姊妹都不親近,何況這個堂妹,要說接觸的機會,無非從小到大幾次進宮時,與這堂妹碰面而已,只覺得這個很得帝寵的堂妹,時常找自己說話,對自己很是痴纏黏膩。
赫連氏見永嘉討皇上的喜歡,也叮囑過兒子,讓他對這小堂妹好些。
基於赫連氏的交代,夏侯世廷出入宮闈遇到這個堂妹時,也頗為客氣。
眼看她眼眶潮紅快要梨花帶雨,夏侯世廷心胸一燥,從來都見不得人哭,擺擺手,連忙阻住了她:“你想送就送,找個地方自己坐著,不要打擾我。”
永嘉郡主破涕為笑,自個兒端了張錦墊凳子,坐在長案前面。
男子劍眉星目,抬著一柄短匕,手持棉帕正反擦拭,眉宇凝神,認真得讓人心動。
永嘉攥住衣裳角兒,目光如烈火一般緊緊盯住面前男子,有的人,雖暫時雌伏靜默,但天生就註定有君臨天下的儀表和相貌,譬如眼前的男人。
她不會記錯,絕對不會,夏侯世廷這個名字,在她來到大宣寧熙朝,第一次聽到,就一個激靈想起來了。
他的名字和另一個名字掛了鉤,——昭宗。
是,要是沒有記錯,大宣朝有一位昭宗,名夏侯世廷,便是寧熙帝夏侯睿之後的一位皇帝。
對,史書上是這麼說的!
她原先本身在的時代,在大宣朝很久很久以後的千餘年,那個時候,大宣這個朝代,早就成了歷史長河中的一抹雲煙。
那個時代的各種外來物質誘惑很多,令人眼花繚亂,她跟那個時代的一部分年輕女孩一樣,熱衷網絡、動漫、美食、交友、服裝、化妝,偏偏就是對於沉悶的歷史不怎麼感興趣,對於古代君王的認識,僅限於幾個名氣很大的,——而昭宗夏侯世廷就是其中一個。
如今她還記得國內歷史畫冊上,每個朝代的歷代君王的肖像。
昭宗在其中,長身玉立,坐在盤龍金絲椅上,頭戴九旒冠冕,身穿金黃龍袍,雖是千年前的古人,可五官、儀姿,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的審美觀,都符合。
她死活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像那些穿越小說的女主角一樣,來到這個屈指可數的俊美帝王所在的朝代!
在得知自己有可能目睹一個新帝王的誕生時,永嘉才後悔為什麼沒有當初好好學習歷史,據她並不豐富的歷史知識量,只知道,昭宗在位時宵衣旰食,雷厲風行,打擊貪官污吏和克制朝臣結黨營私的建樹,十分突出。
可是不管怎樣,她知道這個男人是未來的皇帝,已經比其他人知道了更多的資源,不是嗎?
初見夏侯世廷時,他還在相國寺,是個未脫稚氣的少年,臉色略蒼白,清瘦,因為有北人血統的關係,身材比一般京城同齡男孩高出很多,被身邊的奴婢牽著手。
永嘉當時是陪賈太后去相國寺燒香,看到男子的第一眼,心底有小人歡快跳躍起來,在另一個時代里時看過的穿越小說,所受過的影響,一下子熊熊燃燒了起來。
書里的前輩穿越陌生朝代後,讓帝王們如痴如醉,視其他女子如草菅,從此寵冠後宮無人可匹。
別人可以,她一樣行。
這樣一想,永嘉的意淫夢,沸騰了起來,她甚至感謝老天爺毀了她另一個時代的生命,重新嫁接到這個朝代!
而她與這個夢寐以求的男人之間最大的阻礙,無非就是堂兄妹的關係。
若是表兄妹還行,可同族同姓,在古人看來是*,是絕不可能通婚的。
這成了她最需要攻克的地方,可也是一個有利的殺手鐧,嫡親堂兄妹就跟親兄一樣,就算親近,別人也只當她是黏膩哥哥,絕對不會懷疑她的企圖。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穿到這個陌生的時代,雖然一生下來就父母雙亡,兄長遠在北方城市,可沒有成為三餐不繼,成天想著怎麼討生活的村姑,沒有成為成天被人欺負,每天憋一肚子的氣的小妾,還被養育在皇宮裡。
而在她第一次看到夏侯世廷時,她更明白了,自己絕不要只做個郡主。
郡主算什麼?寵自己的寧熙帝一死,她就屁都不是了,依她的身份,不能嫁給夏侯家中的男子,只能往外配夫婿,就算配個再高的門庭,能比得上皇家嗎?
她要以那些光環萬丈的穿越前輩為榜樣,腳踩那些目光短淺、蠢笨如豬的本土女,當寵妃,甚至寵後。
想到這裡,永嘉就又是熱血燃了起來,見秦王將擦亮了匕首正在磨刀石上來回摩擦著,臉上恬靜一笑,端起一杯甜白瓷碗,斟滿茶誰端到案上:“秦王哥哥先喝口水,再忙不遲。”
雖然襁褓中就來了這個朝代,可這副古典優雅的說話腔調,學起來卻是花了好幾年,還要拼命回憶那些古人的詩詞歌賦,雜糅成自己的,以此取悅寧熙帝,所以這些年,永嘉也並沒閒著,只後悔前世在學校讀書時基本是混日子,上課拿著手機上網,下課顧著談戀愛,剛畢業後也是無心工作,一天到晚做夢能夠勾搭個高富帥從此當上少奶奶……以至於,肚子裡對什麼都是半桶水。
要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有穿回去的機會,她說什麼也得好好地學一門技藝。
想到這裡,永嘉微微嘆息一聲,臉上的笑意更加蕩漾開來。
夏侯世廷瞥一眼茶碗,將匕首挪開了磨刀石,永嘉郡主心中欣悅,沒料男子並沒拿起來喝,只是將匕首插入羊皮鞘袋中,又將一把小弓拿了過來,檢查起來。
永嘉郡主沒放棄,坐近了幾寸,面上有些黯然:“秦王哥哥,今年女眷騎馬,長樂公主得了第一,永嘉賽馬輸了。”
“噢。”夏侯世廷哦了一聲,並沒打算接下句,別人遇到冷場,都會主動說幾句來圓場,他這人卻最不愛逢場作戲,尷尬就任它尷尬,可轉念一想,卻啟唇:“長樂的騎藝一向並不好,今年怎麼會得第一,難道請了個高明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