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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官兵中再次掀起一波巨浪,比剛才更震天。
知道這山鷹是長川郡的匪首,卻沒料到還真是狂到這個地步!
“王爺!還在等什麼!對著這些賊人懷柔招安是沒用的!需用武力,才是正道!”
“是啊,小的願領兵上去,直接砍了那山鷹人頭!”
這朝廷委派來的三皇子,第一次應付地方險情,難免手段寬厚了些!
寬厚不是錯,可對著賊人還這般磨磨唧唧,那就是典型的優柔寡斷,怯懦膽小了!
官兵們一邊勸諫,一邊不滿地低聲私語。
沈家軍在沈肇的壓制下,本來沒什麼動靜,這會兒也有些開始跟著起鬨。
秦王的兵甲是維護上級的,並沒隨著晏陽本地的官兵鬧騰,可聽到這兒,亦是心思搖擺,只不敢明說。
一時之間,不滿秦王作為的官員集聚過來,聲浪嘩嘩,懇求中帶著幾分威脅。
幾乎掀得中間男子的坐騎受了驚。
正這時,施遙安疾步下了山坡,咚咚鐵靴踏地,直奔秦王馬下,環視周圍官兵鼎沸的不滿,拱手道:“王爺,您叫小的去查的事兒,已查到了!”說著從背後囊袋裡拿出什麼,捧在手上
火把照明下,眾官員和將士看清楚施遙安手裡的東西,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是土製地雷,已經卸了拉環。這地雷的威力十分強大,稍一踏上,就能炸得人仰馬翻!
“小的領著幾個士兵上去偷偷查看了下,上山沿路都埋著這東西,隔十來步便有一枚。”施遙安稟道。
馬頭山的土匪向來喜歡玩這把戲,不用說,肯定是山鷹鋪下的!
難怪山鷹膽敢叫囂,原來是為了故意激怒官府,勾引官兵上山。
若真是衝上去了,前面領頭的將士傷亡定是慘重!
此事也會淪為笑柄,這麼多的官兵捉拿幾十個土匪,竟還死了這麼多人!
軍隊沉默下來。
剛剛的不滿,抱怨,埋汰,諷刺,憤怒,全都化為烏有。
梁巡撫也是呆住,半天沒說話。
“還衝上去嗎?”夏侯世廷撫了撫馬鬃,聲音驟冷。
全都悶聲不吭,壓不出一個屁來。
半晌,一名官員開了口,這次語氣恭順多了:“王爺明察!那麼……王爺現在可有什麼指示?那些土地雷很是厲害,官兵的隊伍太大,前面上山的路只這麼一條,若勉強上去,夜黑林密,擠擠碰碰,肯定會有人不小心踩雷,到時便會隊伍大亂……”
夏侯世廷並沒回應,直接仰頸朝向山坡上:“這麼遙遙相對,隔空喊話,難得談出個什麼。本王為表誠意,親自上山,只帶一名隨從,屆時,再慢慢商量,你看怎樣?”
眾人俱是一滯。
山坡上,山鷹亦是愣了一愣,半會兒才道:“想不到穿金戴銀、嬌生慣養的皇親國戚中,倒還能出個有種的啊,那你就上來吧。”
秦王隨行兵甲最先勸起來:“王爺不可,您怎麼能上去?萬一那些土匪害了您怎麼是好?”
夏侯世廷聲音大不不小,恰好能叫山上群人聽見:“他們也是想保命的,害了本王?這是必死的買賣,但凡還有腦子,便不會這麼做。若他們綁住本王威脅你們,勿需顧忌,格殺勿論,這是本王今夜的第一條軍令!”
山鷹聽著,脊背莫名竄了涼意,這個秦王,倒是意想不到的狠,對別人再狠都不算狠,對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他堂堂個皇子,竟是用軍令囑咐官兵不用顧惜自己性命,事到臨頭,該打就打,幾個金枝玉葉能對自己有這份辣厲。
這話是威脅他別想打小算盤,若是有半點加害或者綁票的意思,就再無轉圜餘地,同歸於盡,必死無疑。
沈肇望向秦王,低聲道:“王爺也不必以身犯險……”卻見他已經縱身下鞍,帶著施遙安一人,背著手,徑直沿著小徑上山。
不像是去與賊匪談判,倒像閒庭漫步一樣。
沈肇呼吸一屏,拉韁轉身,喝一聲:“全體原地待命,聽從山上動靜,不可輕舉妄動!”
眾人全都應下。
梁巡撫喉結一動,望著秦王漸漸隱於密林的背影,卻是心思一動,招招手,將剛才陪同施遙安上山的一個小兵叫過來,俯下身,低低問:“山上果真埋了地雷?”
“這還有假?一條道兒上都是,幸虧王爺明察,覺得那山鷹不對勁兒,叫施大人先去查查!再往山上走,指不定埋得還更多,那山匪,若是跑不掉,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打算了!”士兵喏喏回應。
梁巡撫小三角眼眯起來,拽著韁繩的手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山頂臨時紮起來的簡陋寨子,中央燒著熊熊篝火。
山鷹望著篝火對面的男子,護胸軟甲,鐵釘軍靴,寬肩勾繪著騰雲盤龍紋,兩冊的鉚釘護肩襯得人越發挺拔,看似是軍裝打扮,卻掩飾不住與生俱來的貴氣。
身軀頎長,面相俊美,只是膚色就算在橘色火光的照應,仍有些蒼白,缺了點兒血色,卻並不顯得羸弱,冬季的銀輪涼意中,倒更添了幾許探不透的神秘。
男子揀了塊高度合適的山岩,一掀袍,兩條修長的大腿微岔,坐了下來,目光越過火堆,躍過來,看起來心態很良好,開場白也叫一眾土匪意外:“聞名不如見面。”
光是氣場與容姿,已壓人一籌。
山鷹看久了,倒有些心神不定,為了鎮定心中不安,臉上更是凶神惡煞:“有屁快放。”
火對面,夏侯世廷將他急躁盡收眼底,輕笑淡語:“本王都不緊張,你怕個什麼?”
山鷹被他勘透心意,惡聲惡氣:“別拿出剛才那一套。你們這些朝廷狗的作派,老子還不知道嗎,個個都是偽君子!老子話已經放在這裡了,你要是想勸降,就儘早把話吞下去!老子只要你們放我們走!”
施遙安搖頭:“說你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還真沒說錯。我家王爺若是想勸降,會主動上山送上門,與你私下商量嗎。”
山鷹眼色一眯,只見那皇子手掌滑向腰際,馬上警惕起來,抽出大刀,手一招,示意背後部下拉弓上弦,與部下喝道:“你幹什麼?”
已經是驚弓之鳥,覆滅不遠。夏侯世廷目光頗是憐憫,手指轉瞬間從腰間掏出個硬冰之物,泛著淡綠色光澤。
是個玉佩。
玉佩的赤色絲綬繞在男子的手指上,亮在了眾人眼前。
山鷹鬆了一口氣,示意部下放了武器,懷疑道:“這是什麼意思。”
夏侯世廷面朝旁邊一瞥:“西北山腳兵力松,你們殺出去應該不難,本王不但放你們下山,你們還能‘搶’了本王的信物混出城。”
山鷹聽得目瞪口呆,繼而大喜,卻不敢置信:“你說真的還是假的?你為什麼……為什麼會放咱們走?你有什麼要求?”
呂八站在山鷹身邊,雖久不言語,卻看得清楚,這個三皇子今晚做的一切都是跳出格子外,不合常理的,對著山鷹一行人步步退讓,親自上山商議,如今更是放山鷹一行人走,分明是有什麼顧忌,只是當局者迷,山鷹此刻只想著跑,心都亂了,這皇子給了他希望,他哪裡還顧得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