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頁
許慕甄說完,沉吟會兒,又道:“除了幫表妹,同時是能替你家族翻身,讓你能見光的機會,卻也有一定的風險,你可以嗎?”
“只要能幫大姑娘,其他的,紅胭並不在乎。”
表妹果然沒看錯人。
許慕甄心頭一動,忽的將紅胭後腦一握,扒到臉邊,她的額,正碰在自己的唇邊,似是想讓她安心一點,畢竟她父兄被朝廷斬首,這會兒進宮,心中肯定會有些感慨和難受。
紅胭心頭撲通跳起來,向來跟他打打鬧鬧,偶爾還真的會動手,這一次,卻沒有像上一次那樣擋開。
*
馬蹄疾奔,載著紅胭長驅直入宮門之中。
承天湖邊,紅胭被帶到賈太后面前,在眾人面前跪下。
一襲紅衣,綰個低髻,脂粉清麗,五官靈巧,從頭到腳都是良家女子的打扮,還散著幾分普通閨秀沒有的英氣與颯爽。
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妓女。
若真淪落風塵過,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賈太后眼神惋惜,跪著的女子卻已經開了口:
“罪臣之女洪嫣泣叩皇太后。”
罪臣之女?什麼意思?眾女譁然。
賈太后一下子從圈椅上起身。
雲菀沁亦是渾身一個激靈,瞪了一眼太子,這貨到底要鬧哪樣!
------題外話------
謝謝=3—
guang218的月票和評價票
yln198211的2張月票,
yang6760356的2張月票
☆、第八十五章 國舅愧,催梅開
“階下到底何人,”朱順率先開聲,語氣驚訝,“說清楚!”
紅胭伏跪於地,三年多來,終於第一次能光天化日下說出自己的姓氏家門,胸口狠狠舒出一口悶氣,無比的神清氣爽,就算死也是值得了,忍著顫音:“罪臣之女洪嫣,原籍塘州,塘州城門領洪嗣瀚正是家父!”
“塘州?洪嗣瀚?”朱順吸口氣,當年,塘州城被蒙奴國一夜所破,皇上大怒,派去御史判定職責,經御史盤查後,負責塘州戰役的所有武官,包括總兵、副將、指揮使和參將等人,全都以玩忽職守的罪名斬首棄市,洪嗣瀚這個從四品的城門領,自然也不例外,所有受罰官員的家屬亦是全部流放北漠。
為何一個城門領的女兒會出現在此處?
紅胭字句含淚,繼續說道:“流放途中,臣女家人一個個受不得折磨,接而連三地死去,就連葬身之所都沒有,臣女的娘親、幼弟、姊妹,都是一卷草蓆一捆,一個墳包,就隨地葬了,洪家只餘下臣女一個,本來以為自己也遲早會熬不過去,曝屍荒野,可押解流犯的一名官員路上賭博輸了錢,見財起意,為臣女捏造了個奴婢身份,化名紅胭,賣給牙子,幾番輾轉,臣女被賣到了京城的萬春花船。本以為此生就這麼屈辱地過了,沒料遇到雲家小姐,給了臣女謀生之所,讓臣女守著一爿鋪子,尚存活下去的希望,只是,臣女深知自己仍屬戴罪之身,並不敢對雲小姐吐露身世,一直欺瞞雲小姐,有負雲小姐的恩情。今兒得知臣女的污濁經歷險些害了雲小姐的閨譽,實在不堪忍受,拼死也得證明一聲,雲小姐無錯,罪臣之女也並非生來賤籍,雲小姐至多是不知情地救下一名快要活下去的落難人而已!聖上英明,太后睿智,大宣哪條律法,是阻止人向善為樂的?”
四周又是一片議論。
這個紅胭,原來竟是個官家女子,只是被奸人所害,流落了風塵。
押解流犯的官員一路為了中飽私囊或者起了色心,私賣女犯或強暴女犯,這種官場上的污濁事,賈太后怎麼會不知道,只沒料到眼前也有一名。
朱順偷看一眼太后,臉色無波瀾,面朝紅胭:“被枉法的官員賣出不是你的錯,可畢竟你還有刑罰未畢,你為了護雲家小姐,揭露自己身世,可知道會被送回北漠,去服餘下的刑?”
紅胭朗聲:“若是朝廷判家父與塘州軍官確實有罪,那臣女服滿餘下的刑,也沒什麼喊冤叫屈的!北漠何足懼?這些年,臣女這麼大的罪過都熬過來了,指不定也能熬過北漠的流放,尚有清清白白做良民的一日!”
朱順眼一動,倒是無話好說,還真是個骨硬錚錚的女子,卻聽紅胭又開口:
“只是在服刑之前,還有一事,臣女不希望太后被欺瞞,也希望諸位貴戶千金們看個明白,看看到底是誰才不遵閨訓!”
紅胭聲音一提,眼光一掃,落到站在最中間的一抹烈焰朱色上,那抹朱色被紅胭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抖,“去雲家鬧過的三名姐兒,與臣女一樣是萬春花船上的,前兒見過一面,無意聽其中的受害者含嬌說,她們回去後將採買胭脂水粉的小工抓來審問過,這一問,才知道,果然是有人想陷害雲小姐,那人不是別人,”落在朱色身影上目光更凜冽,“竟是當朝宰相家的郁千金!郁小姐派遣小廝故意將引含嬌病發的香膏混入其中,然後利用含嬌等人去侍郎府大鬧,藉此毀雲小姐的名聲!只是,花船上的姐兒,命薄可憐,又怎麼能去與宰相千金拼個你死我活,只得咽下這口氣!說雲小姐與賤籍青樓女有染,可郁小姐,何曾不是也與花船上的人有交往?若說雲小姐是被人陷害,迫不得已才接待青樓女,那郁小姐這般好的門庭與家教,又是怎麼會使出與花船上的人主動聯繫,陷害旁人的手段?”
“你——信口雌黃,毀我名節!”郁柔莊窈窕身形顫巍巍一動,伸出纖臂指著紅胭,轉臉朝向賈太后,咬唇蹙眉,神色一派淒哀:“太后不要信她!死豬不怕開水燙,她是罪臣之後,反正也是要受刑的,為了救她那恩人,肯定什麼都捏造得出來!”
“是不是信口雌黃,太后一查就知,花船上的小工、姐兒,宰相府的小廝……臣女自問還沒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夠叫他們作偽證,不是人人像郁小姐一樣一手遮天!”紅胭澹然笑,“雲小姐與郁小姐幾面之緣,雲小姐根本沒曾得罪過郁小姐,甚至,郁小姐還得過雲小姐的恩惠!如今郁小姐只是看不慣雲小姐,仗著幾分心氣兒與宰相女兒的權勢,就能使出這種低下又狠毒的手段壞人閨譽,那紅胭便祝各位小姐好運,今後與這郁小姐交往,討好得好就好,可千萬不要有一絲一毫地得罪和忤逆這位郁小姐,否則死,都恐怕不知如何死的!”又一笑,轉向那殿閣大學士家的小姐,意味深長瞄了一眼,“離最近的人,危險自然是越大。”
這一聲銀鈴輕笑,讓殿閣大學士家小姐汗毛一豎,還真是情不自禁避開了郁柔莊幾步。
郁柔莊眥目,胸脯起伏著。
眾女望向郁柔莊,目色多了幾分避忌與警惕,宰相千金風儀無雙,不食人間煙火,至此形象卻已經在圈子內半毀。
話至此處,紅胭也不多說了,雙手一伸,主動:“請太后為罪臣之女上鐐銬!隨時押赴流放地,臣女敢做的都做完,已經沒什麼後悔的了!”
雲菀沁冷汗一冒,要是知道紅胭進宮自揭身份為自己脫身,說什麼剛才也得將太子攔住!可這會兒,哪裡還有一絲轉圜餘地,難不成真的眼睜睜看著紅胭重新服刑,流放北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