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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鷹!”呂八吼了一聲,“王爺已經放你們走了,你還不趕緊堵了嘴巴跑,這會兒還在唧唧歪歪,是等著官兵上山生擒你們?”
山鷹瞥他一眼:“你個吃裡扒外,倒戈朝廷的等會兒再找你算帳!放我們走?老子呸!哄咱們當免費的殺人工具去害魏王,不過為了先救下這丫頭!”
“那你是什麼意思!”呂八道。
山鷹笑道:“什麼意思?王爺身份自不用說,這丫頭看著不起眼兒,倒也是個寶貝疙瘩,兩位都價值不菲,就請隨咱們一道下山出城吧,王爺說山腳下官兵少,可我一看,官兵防守並不弱,到時有王爺和這位姑娘在前方,應該能叫咱們的路順暢些,等出了城,安全了,咱們再放你們走。”
這是要拿他們當人質開路。絕對不能落在他們手裡,土匪的貪婪是沒有盡頭的。雲菀沁動了一下,示意想要下來,麻掉的腿腳應該活泛了點兒,等會兒若是要跑,他背著自己跑不快。
“本王已經給你們機會了,連進出城門的信物你們都攥了手上,”夏侯世廷雙臂箍得緊緊,並沒放她下來的意思,聲音清淡,“太貪心沒有好下場,盜亦有道。”
“呸!”山鷹勃然大怒,揚刀一指山下,“還敢跟老子說盜亦有道!你他媽不是說西北山腳下兵力松嗎?這叫松?有進出城門信物有什麼用?連殺都殺不下去!要不是你們內部沒談好,有人丟火摺子上來燒毀了前面山路,只怕你的詭計就得逞了!這會兒功夫,估計你背著小妞從前面已經下山了,老子和兄弟們傻乎乎地正在西北山腳下被官兵砍吧?”
一群土匪全都激憤連連。
施遙安拿著佩刀,警惕地護在前方,前方人數太多,就算他有通天的武技,雙拳也難敵四手,可不管如何,已經打算好了,便是拼命,也勢必不能讓這群土匪抓到兩個主子當人質,卻聽三爺在身後輕笑一聲,道:“山鷹,只怕就算本王願意為你開路,也是無能為力,你忘記了上山前,本王下過什麼軍令嗎?”
眾人聲音一熄。
但凡山鷹綁票秦王或有任何不臣之舉,山下官兵無須顧忌秦王性命,對土匪當場格殺勿論。
軍令可不是隨口白說的。
此令一下,官兵不會不從。
便是拿了這秦王,只怕也沒用。
山鷹臉色發白,豆大汗珠滾了下來。老田見狀,咬牙壯勢:“鷹爺,拿下來再說!就算官兵嚴遵軍令格殺勿論,這秦王也得死在咱們前頭!值了!”
山鷹會意,哼一聲,已下定決心,手一揮,有兩個土匪上前要去捉人,卻聽呂八開口:“等一下。”
男子一貫的粗嘎聲在夜色山內迴旋,卻是異常的平靜。
“呂八!你已經是落水狗了,便是咱們不殺你,朝廷也不會赦你的罪,你還有什麼屁放?你若這會兒想死,老子成全你!”山鷹恨極咆哮。
呂八一臉蔑視,嗤道:“你百來號的人站在面前,我能怎麼著?你要抓,我攔得住嗎?只是你把人帶走之前,我想跟這丫頭說幾句話!念在咱們好歹也算是共事一場,買賣不在人情在,你看著辦吧!”
山鷹一怔,跟旁邊幾人不懷好意地哈哈笑起來,大聲道:“呂八,早就看出你對著醜丫頭心思不一般了!想不到啊!先前死活勸我不要害她性命,到這會兒,還得來個臨別私語不成?嘖嘖,可惜啊,只可惜你這粗莽漢子,又怎能比得上人家王爺,老子要是個小姑娘,閉著眼兒也知道選誰啊——”
奚落嘲笑此起彼伏。
呂八卻也不為所動,既不羞怒,也不辯駁,臉色宛如一灘死水。
雖跟呂八接觸不多時,可他是個性烈如火的人,有怒有泄,有狠就發,這會兒難得的沉靜,讓雲菀沁心中怪異的一動,他似是有什麼打算。
半天,山鷹才止住笑,擺擺手:“行了,去吧去吧!”
呂八走到秦王兩人前面。
雲菀沁腳一動,輕輕一踢夏侯世廷的腰背:“放我下來。”
男子鼻息不勻,似是很不滿,卻禁不住肩上人的一撓,將人放了下來。
雲菀沁走到呂八跟前,剛要說話,卻見呂八伸出長臂,眾目睽睽下,將自己一卷,攬住半邊,一俯身,又湊到自己耳邊。
夏侯世廷臉色一變,身形略動,只見呂八唇形蠕動,似在說什麼,估計有何打算。
耳邊,雲菀沁只聽呂八壓低嗓門:“丫頭,可還記得你去行轅前,我曾說此次暴動,是長久積蓄下來的結果,災情只是個導火索。”
“記得。呂大哥說長川郡官員劣跡斑斑,全是上面有個大人物頂著,方能肆無忌憚,無視民苦,在郡內作威作福,當土皇帝。”雲菀沁道。
呂八近一步,湊近女子耳珠下,親密舉止令旁邊盯得緊的人臉又垮下來一寸,低語:“那人是……”
一個名字說出口。
雲菀沁臉色微微一變,從沒有想過是那人,可是,若真的是那人,倒也不奇怪。
“呂大哥怎麼會知道?”
呂八低聲:“當初山鷹結交我,為了利用我為他在民間組建武裝力量,與我稱兄道弟,什麼事兒都跟我說,是他告訴我的。”
山鷹一個土匪,又怎會知道官宦場中的秘辛事?
腦子裡一個靈光,她背後一寒,難道……
這個牽扯範圍就大了。
一旦揭破,好幾個高高在上,身份地位讓人仰頭都望不到的貴人,都要因這事落馬。
匆匆收回思緒,雲菀沁忽的看住呂八:“呂大哥為什麼現在告訴我?”
呂八嘴角浮出幾分笑:“我雖眼拙,卻也看出你這丫頭身份不一般了,萬一官府審黃巾黨的罪名,我也希望能讓皇上知道黃巾黨並非無理取鬧的刁民,全是有原因的,能夠儘量輕罰我那些兄弟。只是那人物身份高,我說的話,只怕沒人聽信,秦王一句頂我百來句,我如今告訴你,就是希望秦王到時能幫忙作證。”
雲菀沁剛還以為他有什麼想不開的念頭,這麼一聽,才鬆了口氣,卻見他轉過身,朝向秦王:“秦王之前在山下說,若是順降,家人便能從輕發落,是嗎?”
夏侯世廷淡視他:“是。”
呂八退後幾步,眼底色澤更沉幾分:“若我非但順降,還為官府立功了呢?”
雲菀沁眼皮子亂跳,方才的不安又湧上來,上前欲拽住呂八的手:“呂大哥——”
呂八卻牢牢盯住秦王,只等個回答。
“戴罪立功,據情形而判,必死重罪,斬立決降為秋後決。死罪減一等,降為生罰。生罰減兩等,流徙可降為監禁,家屬不受懲罰。”夏侯世廷望著他。
呂八笑道:“好,好!我若立功,不求減免,只求將我的功統統給我妹妹,讓她不受懲罰。”
說罷,快步走到前方,朝山鷹那邊喊了一聲:“說完了!”
雲菀沁心神不安,亂跳起來,卻哪裡攔得住他,走到夏侯世廷身邊,剛要說話,卻被他捏住手,握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