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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他心中宛如被叼去一團血肉。
前幾日見面,隔著車廂帘子,他心情澎湃,雖不方便告訴她自己回來了,卻透過帷幔,仔細而灼熱地端詳她的每一寸眉眼,沒一個舉動,恨不能將這一年多的遺憾補償回來。
彼時,她雖然摔得鼻青臉腫,到底卻是活生生的。
此刻,她宛如抽走了渾身鮮活,如一樽冰冰涼涼的精緻石雕。
“沒氣了,主子沒氣了……”初夏喚不醒她,大哭起來。
齊懷恩一呆,衝進來的親兵亦是驚訝地窸窣起來,有幾人是老人兒,知道這眼前的女子是隆昌帝如今後宮的妃嬪,卻還有一個身份,——是秦王昔日的王妃。
門口,夏侯世廷在一陣低低的哭聲和喧譁中,只臉色陰冷,大步跨進,蹲下昂長身軀。在眾人驚詫眼光中,只見他握住那雲美人的手腕,拇指號住她脈上的一處穴位,貼下頭顱。
主子當眾吮含住女子香唇,急救過氣。又解開她衣襟,渾厚大掌隔著輕薄的褻。衣,貼在她柔軟高。聳的胸脯左下方,適度按壓。
久病成良醫,且又是上過沙場的軍人,總會有一些急救手段,眾人並不驚奇,只是雲美人到底是後宮的女眷,主子這樣也太……一群親兵驚訝過後,都只當看不見,偏過頭去。
一番折騰下,佳人衣裳大敞,肚兜露出大半,豐隆雪丘險要跳脫出來,誰敢多瞧?非禮勿視!還不怕事後被摘了眼珠子?那是主子一人獨享的盛景。
俄頃,夏侯世廷將她打橫抱起來,朝大門走去,親兵們又慌忙讓出路。
懷裡的人兒渾身涼透了,連指尖兒都像是冰得如水裡撈起來,抱起一瞬間,他心頭一動,將她揉得更緊,又用鶴氅將她裹得緊緊,這樣或許能換回一絲熱度。
“三爺,主子怎麼樣了?”初夏爬起來,圍過去看,哭著問。
他並未回答,只一邊走著,一邊朗道:“去叫姚院判來。”
齊懷恩二話不說,提前飛跑了出去。
“三爺,這兩人怎麼處置?”有親兵一指小太監和篩糠發抖的婢女,趁主子還未走,趕緊問道。
前方人鐵靴未停,只偏過頸,望一眼囚室牆壁上的刑具,其中一套,最顯眼。
一個鐵鉤上掛著一個麻繩編織的千洞大網,旁邊是各種尺寸的大小匕首。
剝光犯人衣裳,將網子套在犯人裸/體上,擠出網眼裡的一坨坨肉,再用小刀,一塊塊地割下來。
網眼密密麻麻,小如雞卵,足有幾千,人一時死不了,只會疼得如人生不如死,宛似人間煉獄,割去千片肉後,才會斷氣,俗稱的千刀萬剮。
他一把聲如寒鐵墜入無底深井,在囚室內毫無感情地迴響:“凌遲。”
就算她此次沒有事,也勢必讓這一群害過她的人百倍相還。
——
同光宮,夜將盡。
蔣妤懸著一顆心,一夜未睡,只拿了把椅子,坐在庭院,等著心腹鼻子回來報喜。
破曉剛過,殿門傳來急遽的叩門聲,她心情一激動,趕緊讓宮人拔掉門閂,卻見到一群陌生將官衝進來,看打扮不是大內禁衛。
“你們,你們是何人?後宮禁地,你們是哪裡來的賊子,竟敢亂闖!來人啊,來人!”蔣妤心中不妙,退後幾步,叫人去喊侍衛。
幾個魁梧兵將衝過去,刀鞘微一抽,擋開區區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人,綁了個瓷實,又堵住嘴,最後將蔣妤提到前面。
一名長得有幾分山野氣息,身材高大彪挺的中年將官走出來,一雙炯目宛如禿鷲,毫不留情地上下打量蔣妤:“咱們是太皇太后邀請進宮的,不是什麼賊子。你,是同光宮的主位,惠嬪蔣氏?”
蔣妤明白了眼前是什麼人,抖索起來,答非所問:“……你們好大的膽子,憑什麼這樣闖到同光宮,是想造反嗎?”
“秦王今日天一亮起便上朝主政,皇宮大小事務統管於名下,”拓跋駿再不跟她打什麼官腔,“蔣惠嬪假冒太皇太后口諭,公報私仇,殘害妃嬪,還在產床上禍害雲氏母子,險些造成一屍兩命,數罪併罰,即刻押赴宮中大牢。”
“豈有此理,”蔣妤驚叫,“這些罪名我不承認,我是後宮的妃嬪,就算處罰,也輪不到你們!便是不等皇上回來,也該由太皇太后先來審,豈容你們造次?來人,來人啊——你們這是幹什麼——”蔣妤心神崩潰,尖叫著欲要滿院亂跑。
吵得拓跋駿腦門發麻,不耐煩地一把將她拎過來,將她嘴巴塞了布條,叫人拖出同光宮。
——
天亮了。
賈太后歇了一整夜,舒服多了,起身後,正在端詳朱順昨兒擬好的懿旨,只見朱順從外面慌裡慌張回來,將同光宮那邊的事情匯報了一遍。
賈太后手上的雲綢旨差點兒跌了。
馬氏亦一驚:“兩個下人都被秦王凌遲了?”
“嗯,正割著呢,女的割到第七百八十多刀就疼死了,那太監倒命硬,到現在還沒斷氣兒,不過也差不多了。”朱順揩一把汗。
馬氏倒吸一口氣,又想起什麼:“……惠嬪呢?”兩個下人都這樣,那蔣妤還能有好下場啊?
朱順面上更是為難:“天亮前被秦王身邊的拓跋將軍押去了大牢,似是投了壺——”
賈太后和馬氏一聽,白了臉,投壺是宮裡一個嚴刑的稱呼,便是將皇宮庭院中收集雨水的半丈多高的青銅水壺燒熱,再將犯人投進去,活活給煮死。
“已用了刑啦?”賈太后忙問,雖說自己也不喜歡那蔣妤,這次蔣妤確實也太過分,可再怎麼,後宮妃嬪也該由她親審後再處罰,那老三招呼都不打一個,而且還用這種殘暴的手段,實在有些妄為。
朱順皺著眉點點頭,據說那蔣妤一被丟下去,連個泡兒都沒鼓,只聽得慘叫一聲就沒了聲息,再等打撈上來,已是成了水煮青蛙,皮兒都沒了,自己都不敢近前去看,又低聲道:“那惠嬪不單這次殘害雲美人,聽瑤台閣的初夏姑娘交代,似是生二皇子時,也被惠嬪買通嬤嬤加害過。那雲美人不是生不下來,最後剖腹生子麼,全是因為惠嬪讓人暗中操作,初夏姑娘說,只當時惠嬪權勢大,雲美人沒證據,只好吞了這口氣。估計因為如此,秦王才更加怒極攻心……血洗了同光宮。”
這就難怪了。
賈太后想著小元宵也險些葬於蔣妤的手,惱怒:“這個賤婦,為了那麼點兒醋,我的寶貝孫兒也要禍害!”這麼一惱,也沒對秦王的做法說什麼了,只恨道:“罷了,罰都罰了,還能怎麼辦,人死不能復生。若外面有風言風語,就說是哀家同意的。”
朱順點頭,示意知道了。
“雲美人沒事吧?”馬氏突然開口。
朱順臉色陰暗了幾分:“送回瑤台閣了,姚院判去看過,到現在還沒醒來。”
賈太后臉一變:“怎麼回事?”
“據姚院判說,憋窒久了,也不知道幾時能醒。”朱順嘆口氣,又安慰,“不過,性命暫時無憂,太皇太后放心,有宮中這麼多的巧手名醫和名貴藥材,遲早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