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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理解個鬼。雲菀沁沒說什麼,反倒唇角一揚:“秦王若是有納妾的意思,兒媳想攔也攔不住,若是沒那個意思,兒媳強行給他塞也塞不進去,母嬪這事兒可以跟秦王商量商量。”
赫連氏只當她應該會有兩個反應,要麼裝作大方,先敷衍自己,答應下來再說,要麼是扮作委屈,無聲地抗爭,誰想卻是第三種。
兩種反應,赫連氏都準備好怎麼回復了,若是第一個反應,正中自己下懷,順杆子爬,若是第二個反應,她也能藉機訓誡兒媳不該哀怨善妒,要學會與其他人分享。
可——現在雲菀沁這個回答,赫連氏卻還真被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將主動權挪到了兒子身上,自個兒半點不沾身,可她擺明知道兒子現在心裡只有她,新婚熱乎都還沒過,怎麼會又答應納小。
沉默了半晌,這個話題,終於安全地繞過去了。
日頭漸升,陽光刺眼了幾分,射進了雕花窗欞,雲菀沁還念著今兒進宮的主要目的,時辰差不多了,起身告辭。
赫連氏也有些疲了,點點頭,雖然今兒被她委婉地打了回槍,但將這意思傳達給她了,她應該也清楚自己的想法了。
見雲菀沁是第一次來給自己請安,赫連氏站起身,朝外面喊了一聲:“章德海,你代我送一送王妃。”
“是,貴嬪。”章德海在帘子外答應著。
章德海送?那就更方便了,熟人好說話。
雲菀沁笑著福身:“謝母嬪。”
走出萃茗殿,雲菀沁終於意識到,為什麼上輩子崔茵蘿是昭宗後宮的貴妃了。
只怕是赫連氏的意思。
一來,能讓寶貝外甥女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富貴一生,二來,外甥女配兒子,親上加親,生下的子女,也能壯大赫連氏在大宣的外戚娘家。
只是秦王對待崔茵蘿的感情,雲菀沁是看在眼裡的,根本就是拿這胖娃當小屁孩,加上前世昭宗若真是……英年早逝,這一對表兄妹,很有可能終生有名無實。
赫連氏這樣,是為外甥女好,還是斷送了她後半生的幸福呢?
走下萃茗殿外的九曲迴廊,沿著宮牆,雲菀沁背後一輕,輕快多了。
初夏將主子吐了一口氣的神色看在眼裡,小聲笑道:“娘娘第一次見正宗婆婆,緊張了?”
雲菀沁老老實實地說:“感覺今天見貴嬪比見皇后還要提著一口心。”
剛剛貴嬪和王妃在帘子內私下聊天,初夏雖然站在帘子外,卻也聽到幾句關鍵,笑笑:“娘娘放心,三爺才不會有這個心思呢。”
兩人說著說著,已經遠離了妃嬪居住的皇宮西處宮殿群,眼看著前面引路的章德海拐彎,朝出宮的正陽門走去,雲菀沁一喊:“章公公,我想去一趟公主所。”
章德海步子一停,回過頭,詫異地問:“秦王妃去公主所幹什麼?”
初夏笑著說:“章大人,秋狩時奴婢家娘娘陪行過長樂公主,後來進宮也與公主見過面,兩人交情還不錯,今天正好又進宮了,娘娘想趁機去看看小姑子,說說話呢。”
都是皇族內的女眷,小聚一下也沒什麼,章德海笑道:“好,娘娘隨奴才來。”
公主所位於皇宮的東北處,是東西走向的一排宮殿群,坐落有序,琉璃瓦檀木飛檐,朱廊白玉地磚,修葺得精緻而華美,是宮中皇女們的殿室。
長樂公主夏侯婷的居所就是其中的壽仙殿。
章德海叫出長樂公主身邊的吟雀,說了幾句。
吟雀一見秦王妃主動來找公主,知道公主肯定會高興,自家十公主成日在宮苑裡,就是饞有人陪著玩兒呢,忙跑進去傳報。
果然,不到一會兒,吟雀小跑出來,喜滋滋:“秦王妃請進來,公主有請!”
章德海見秦王妃進去了,先回萃茗殿了。
壽仙殿,內室,博山香爐內清香裊裊,水晶玉璧燈具照得內室明亮璀璨,鮫綃寶羅帳半遮大榻。
夏侯婷正在窗前臨摹書法,一聽說秦王妃來了,喜不自禁,早就丟了筆,此刻撲過來:“什麼風把三皇嫂吹過來!吟雀,快上茶點。”
等吟雀下去了,室內沒人,雲菀沁被夏侯婷拉到妃榻上坐下,望一眼窗前書案上堆著字帖。
寧熙帝重視教育,別說皇子,膝下公主也都安排了師傅教導,還招了不少皇族內的郡主、縣主進宮陪讀,如沒特殊情況,皇女們每天都要去供公主讀書的賢德舍上課,這會兒,長樂應該是剛回來。
她走過去,翻了翻,發現夏侯婷臨摹的字帖,每一頁都是重複的,笑著道:“公主好像很忙?看得我來得不是時候啊。”
“忙什麼啊,”長樂公主翹起紅唇,見她似是猜到了,臉一紅,抱起榻上的青玉沉香軟枕,也不瞞了,嘀咕著:“夫子說我字沒練好,罰我重新寫。”又咬住唇:“還叫我多學永嘉。”反正三皇嫂是知道自己跟永嘉郡主的恩怨,見她來了,也不怕跟她發發牢騷。
雲菀沁放下字帖,臉色若有所思,看起來漫不經心一樣:“永嘉郡主這麼得寵,應該也住在公主所吧。”
夏侯婷點頭,哼一聲,不無酸妒,往那張鏤空萱草紋大扇窗外一指:“就在我斜對面的鸞儀殿,殿室氣派得很,不比壽仙殿小呢!”
“永嘉郡主可是餵了什麼寵物嗎?”雲菀沁慢慢踱近了窗前。
夏侯婷一訝:“三皇嫂怎麼知道,是進來時聽到鳥叫聲了?她有個錐尾鳳頭鸚,寶貝得不行呢!說起這個,更氣!是父皇去年賞她的,這鳥兒很金貴,當時只有一隻,我和幾個姐妹都想要,父皇偏心眼,單單給了她!你不知道,她每日都會拿著那鳥兒在公主所後面的園子遛遛,居然還故意教會那隻鸚鵡說‘蠢貨’,還每次都對著我說!”
雲菀沁扒了一下窗扇,瞟了一眼對面的鸞儀殿,回過頭:“想殺殺她的威風麼?”
夏侯婷一下子從榻上跳了起來,眼珠子都在熠熠發亮:“怎麼殺她威風?”卻又喃喃:“我早就想整整她了,可是不行啊,三皇嫂不知道,她在父皇面前,可會玩心眼和裝弱勢了,萬一將她弄成什麼樣,我倒是泄了一口氣,她到時倒打一耙,父皇越發不喜歡我!”
“誰說要整她?”雲菀沁從胸前掛著的香囊項鍊內掏出一張疊得很緊很小的牛皮紙,只有指甲殼兒那麼一丁點,完全讓人察覺不到,便是進宮前搜身也難得搜到,所以很輕易帶進來,舉起手,夾在指間揚了一揚,“整她的那隻鳳頭鸚,那麼可惡,居然敢叫公主蠢貨。”
夏侯婷一喜,接過來:“這是什麼?”
“公主不是說她每天會去園子遛鳥麼,將裡面的粉末想辦法混進那鳥兒籠子裡的蟲卵食物里,准得叫那鳥兒腹瀉幾日,看這畜牲還囂張不囂張。”雲菀沁唇一撇:“怎麼,公主敢不敢?”
夏侯婷從小到大妒恨永嘉,好不容易得了個叫她煩惱跳腳的機會,哪裡會放過,連忙將紙包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