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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世廷鬆開她的手,眸里生了笑意:“那邊有水。”
雲菀沁也不客氣,走到銅盆架子邊用胰子洗了把手,用繡帕揩乾淨,又提了一口氣,道:“出獵時不要意氣用事,實在捉不到便回來吧。”
帳外,不遠處的鼓樂聲譁然奏起,表示祭天地山神的吉時快到,狩獵將士們要陸續過去了。排山倒海的喧嚷震天響著,在空曠深闊的圍場中回音連連,幾乎淹沒了她的聲音,可他卻聽得很清楚,朝她走了過去,再不遲疑,雙臂一開,從背後將她環抱住。
這不是兩人之間第一次親近接觸,可卻是最鄭重的一次,男子箍得很緊,雲菀沁轉不過身,卻也是奇了,這一次,也並不大想掙脫,只覺有沉嘎的氣息逼近,刺激著自己的耳珠:“……等我回來。”
往日,他一遍又一遍的暗示,她每次都當做聽不到,或者是插科打諢過去,只因為心裡有一堵牆。
那堵牆隨時隨刻提醒著她,這個男人是未來的帝王,帝王是什麼?是三宮六院,倚紅偎翠的男人,就這種男人,有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嗎?
那是話本傳奇小說里才有的吧。
而她重活一世的最大訓誡之一是什麼?就是再不能重蹈覆轍,再不要與人分享後院和夫婿。
此刻,那堵牆還在,可她竟是想要跨過去。
是因為郁成剛的事?不知道。興許早就有這個心思,經由導火索,讓她心底積蓄的心思一觸即發。
眼下,“等我回來”這四個字,更是叫她失了片刻神,等我回來,便是說可能回,也可能不回。
男子的陽熱氣息呼得她的耳垂濕漉漉。她偏過頭去:“有本事就快點回。要我傻等?想得美。”
夏侯世廷心中卻重重一動,…她這是終於軟了口風?
從沒有過的歡欣如漲潮的湖水,瀰漫了整個胸腔,想也不想,他將她調轉過來,拉了她的手便往盔袍裡面放,貼住綿綢中衣,一處處地挪動。
她一訝,這是什麼悶*登徒子啊,剛對他說點兒好聽的就不自覺了?一抬頭,卻正對上他一雙眸,清朗含笑:“……這些,你見過。這樣都死不了,我的命,硬得很。”
她的手被他捏住,在他胸膛前的疤痕處徘徊著,忽的踮起腳尖。
他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嘴上被什麼軟軟的東西覆蓋住,接著,一排小小的尖利的細碎貝齒嵌進他唇肉里,飛快咬了一下,微微刺痛,還不輕。
他蒙住,這到底是怎樣。
“疼嗎?”雲菀沁仰頭,巧笑倩兮,伸出手指,輕輕抹去他唇角一絲血痂印。
“你覺得呢?”他冷冷道。
“疼就好,記得只有我叫你疼。”這次卻是義正言辭的語氣。
這是在他身上打個印記的意思?雖然知道這妮子壓根就不是那些傳統閨秀的思想,可眼下這舉動,也著實太出挑了。
夏侯世廷眸子一眯,卻是長臂一收,將她箍緊,狠狠笑著:“妖精。”
這時,帳子外,燕王輕咳兩聲,打破了室內旖旎,聲音不大不小地響了起來,半是認真半是玩笑:
“咳咳,三哥,父皇找人來請了。您要是貴人事忙,不如我去說一聲,這次就不去了好嗎?”
夏侯世廷放開雲菀沁,將她歪掉的頭飾理好,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去屏風上拿披風,施遙安已進來,拿起三爺的貼身獵具,便與主子先出去了。
出去前,他轉過頸,氣宇軒昂,龍章鳳姿,側臉如雕鑿過的輪廓又恢復了平日的冷清,可唇邊卻綻出一朵笑意。
雲菀沁出帳時,出獵的鼓樂奏起第二遍了,一個人先匆匆回去看台那邊。
繞過重重帳子,離女眷看台那邊還有幾步,她聽前面一聲興高采烈的呼聲:“姐姐!”
雲錦重一邊喊著,一邊小跑過來,後面跟著沈肇。
雲錦重這幾天在男子車駕隨行,與姐姐難得碰上面,今兒趁都在圍場,正好碰著沈肇,便央求他陪自己過來找姐姐,看一眼。
才兩三天沒見,雲菀沁卻是想念得慌,一見弟弟,拉了一邊的小亭子邊,問了幾句,又笑著對沈肇道:“謝謝大哥了。”
沈肇早就聽說了關於林若男那樁事,問了兩句,倒是雲錦重一陣陣地抽著冷氣兒:“呀,姐你可太倒霉了!幸虧沒事兒!”
雲菀沁笑著安撫了幾句,又見沈肇今兒一身戎甲,護腕護膝齊全的騎裝打扮,問:“大哥今天要隨行出獵?”
雲錦重插嘴:“沈大哥騎射這麼厲害,皇上怎麼捨得把他放在家裡擱著?今兒可是皇上欽點的衛隊頭領呢!”
雲菀沁心思一動:“錦重,你先回你帳子那邊去,免得久了叫人說。”
雲錦重見姐姐似是有話要跟沈大哥說,便也聽話地走了。等只剩兩個人,雲菀沁便道:“有件事想要拜託大哥一下,可又說不出口。”
沈肇望著她:“你主動拜託我的事實在不多。”
雖說是自小認識,有個兄妹的稱呼,可畢竟不是親生兄妹,雲菀沁平時沒什麼事哪裡會真的麻煩他,可這次他既然也出獵……也不遲疑了:“大哥馬上功夫好,自幼就跟著沈將軍在軍營里外跑,體力武功都不凡,這次我想託付個人給大哥稍微照看一下。”
沈肇心裡一動,猜到了幾分,果然,她開了口:“秦王此次接了皇上的任務,可這次的任務比往年又都要兇險,若是有大哥相助,秦王必定如虎添翼,勢必能拿下那禍害生靈的凶獸。”
沈肇上輩子滿身的武學,卻離開京城,跑去北邊邊城,實在大材小用,今生他若能與秦王交好,今後也能受器重,至少比前世的前途要亮敞。
這也算是雙贏,叫兩人都能夠得好處。
沈肇雖然早就有些預料,可這會兒一聽,依舊面肌一扯,她性子淡泊,通過故意跟慕容泰退親一事也看得出來,她對於男女事,不是個痴心性子,可今天既是主動託付要自己照顧秦王,說明她跟秦王的關係,已經是走到了較為親近的一步。
雲菀沁打量著沈肇的臉色,最終,他抱住手臂,並沒多問什麼:“妹子難得懇求我一次,我怎麼會不答應。”
雲菀沁疊手福身:“謝謝大哥。”這也是讓他今後的前途好一些,至少,得了聖寵,不必再去風雪連天的北方邊境受苦,只希望沈肇今後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大哥?年少時那一聲哥哥,竟真的要叫一輩子?
年輕男子唇際露出淡淡的笑意,幾分無奈,卻又馬上融隱在臉色中,毫無痕跡。
少女的笑意如清涼季節的暖陽,倒映在瑩瑩湖波上,現世安好,暖融靜謐,讓人不忍破壞這份美好,只願悉心而不計回報地去維護。
如此,還有什麼好說?
*
御帳外,出獵儀仗聚集圍場,整裝待發。
呼嘯的山風中,旌旗飄揚,金雕馬鞍,紫玉馬鐙,伴著鼓樂*,令人心血澎湃,連帶女眷看台這兒,也振奮了起來。
三牲祭完天地山神,男子們齊齊上鞍,皇宮侍衛軍在前方開道,寧熙帝親自御駕率隊壓陣,領了夏侯皇室與臣宦精英們,朝山林馳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