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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得怔怔然,還真是有人漏夜趕考場,有人辭官歸故里。
三爺那種環境竟也還有人羨慕……他是拼了命地想往外面沖,太子卻是想要衝出去又被身份所制。
俄頃,她站起身,帶起了珍珠簾的刷刷作響。
“你要休息了嗎。”天井中人慌忙開口,像看見玩伴要回家,自己卻還未盡興的孩子。
“嗯,太子回去吧,明兒還有大典。”她語氣不帶任何感情。
“沁兒!”帘子外的人似是下定了十足的決心,“今後,孤還能這樣與你秉燭,哦不,秉月夜談嗎?”語氣輕微的晃著,似是真的對即將掌管江山十分不安。
不求別的,只求能與她再像昔日關係一樣,插科打諢,嬉笑怒罵。
他想要一個知他心意的人。就算這個人,心裡只有另外的男人,腹中孩子不到半年就要出生。
她微微轉頸,似是猜到她的心意:“這些日子,太子將我母子照顧得很好,今後想必也會一樣,多謝太子的恩情。不過,今日是我最後一次稱呼太子,明日開始,太子是一國之主,日理萬機,切勿再耗光陰來個閒人的住所,後宮佳麗無數,個個心繫新帝,太子也遲早能找到解語花,何必找個心不在焉的人陪著說話?今夜這個樣子,不成規矩,今後若被人看到,新帝沒事,我卻要擔責。請太子體諒。”
這一道城牆,必定要一開始就豎起來。
帘子外的人影半天沒動,許久以後,才起身:“那孤再不叨擾你。”
今天來,除了登基前的緊張需要人傾訴,也抱著私心,等她一句話。
若她鬆動,願意接受他,比起登基,更會讓他欣喜若狂。
可眼下這一番回答,卻讓他有些自嘲,自己簡直是白日做夢。
透過珍珠簾,雲菀沁看見他清瘦身形轉過去,一步步走出疏影閣,跟門口的年公公一塊兒離開。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初始對他印象不錯,後來與他一塊兒抵抗皇后,時至如今也都並不討厭他的原因。
他有著這個年代的男子少有的一種品質,尤其在皇權至上的皇家子弟中,更是珍貴,——難得的平易近人,不強求人,不違人心意。
也許,這樣的男子,真是不適合與皇位有染,真如他他自己所說,寧可做個念著戲文浮生度日的閒暇貴公子,也不願意做龍椅上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操心天子。
可不管怎樣,他的朝代,卻已經來臨了。
——
東宮。
寢殿內,婢女回來將跟了太子大半晚上的見聞轉述給了主子。
蔣妤坐在梳妝檯前,攥著拳聽完,在台子上一擊。
殉葬之後,後宮早有流言蜚語,說太子爺將那殉葬的雲氏換了出來,秘密養在西北角的疏影閣,連冊封美人的冠服都送去了,只得登基後再光明正大地將人給亮出來。
只是太子爺眼下宮裡的一把手,誰又敢說什麼。有什么半信半疑,都只敢埋著頭暗地嘀咕著猜疑兩句罷了。
蔣妤聽到這傳聞,倒是一點兒都不懷疑,憑太子同雲氏往日的關係,還真幹得出來,當天就派了身邊的太監去疏影閣晃了一圈,還沒靠近就被幾個侍衛給趕走了,那幾個侍衛,正是太子爺身邊的心腹影衛。
這樣看來,還真是的。從那日開始,蔣妤心裡就焦慮起來了。
今天再一看,太子一日竟都等不及,登基大典的頭一夜,禮服冕冠都不試,直接跑去了那邊。
昔日,蔣妤雖然嫉妒太子青睞雲氏,卻也知道太子和雲氏到底隔著一層叔嫂的紗,再怎麼也不會危及自己。
現在,太子竟還真頂著壓力將雲氏納入後宮,免去她殉死。
蔣妤銀牙咬得蹦蹦脆響:“當王妃不過癮,又想來當皇妃。”
“良娣也不要著急,奴婢看太子的人影一直站在疏影閣的天井外,並沒進去,後來跟那雲氏講話,也是隔著一層帘子。這樣看來,兩人的關係並不親近。”婢女安慰道。
“不急?都成了後宮的同僚了,還不急?”蔣妤嗤一聲婢女的心大。
“那又如何,也不過是封個三品的美人,您過幾天,可是同光宮的惠妃了。”婢女笑著道。
東宮眾女位份已擬定,蔣妤早從年公公那邊提前探聽到了信,此刻一聽,方才臉皮兒松展,舒服了幾分。
☆、第二百五十章 雙喜
暑氣一日濃過一日,可僻靜清幽的瑤台閣里,夏木陰陰正可人。
新帝登基後,最大的新聞,當屬出自瑤台閣了這一件了。
新帝分封后宮位份之後,多了個美人品位的雲氏。
雲氏原來是進宮做先帝爺近侍醫女的秦王妃,不幸上了殉葬名單,誰想雲氏出閣前後就跟皇上關係不賴,皇上私下將雲氏保了下來,秘養在疏影閣,待登基後,才叫雲氏光明正大亮了相,封了位份,賜了三品美人,居住在皇宮東北角的瑤台閣。
說起來,也算是醜聞,畢竟雲氏原先是太子兄長秦王的正妻。
可是放眼望去歷代皇家,哪一朝的皇家沒幾件見不得光、提不得的秘辛事?議論了一段日子,也就消停了。
一開始,還有幾個不怕死的犟牛言官在朝上嘀咕兩句,說皇上這是違反了先帝遺旨,那雲氏還是得送去獻陵陪葬。
再過段日子,姚光耀被派去瑤台閣,診出雲氏有身孕,皇上又將姚光耀作為雲美人專門的保胎太醫後,再沒人上趕著跟皇上找茬兒。
——誰敢指著皇上的鼻子,讓他殉葬了自個兒沒出生的皇子。
朝上和後宮的聲音,漸漸偃旗息鼓。
身在此山中,宮中好好壞壞的傳言,雲菀沁也不是都沒聽見。
只是如今一門心思只有肚子,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她捧著漸漸隆起的肚子,將居住的瑤台閣當做全部天地,好好安養著。
登基前夜,夏侯世諄來疏影閣傾心夜談之後,雲菀沁再沒見過他,他也如臨走前的承諾,再沒來過。
庭院裡,齊懷恩照著雲菀沁的吩咐,選擇了一塊兒地皮,翻土下種施肥,種了一爿小花田,每日閒來無事,雲菀沁便親自剪枝滅蟲澆水,再跟初夏將新鮮出芽的花骨朵兒摘去,調香露制花水,研習方劑,分發給旁邊太妃所、太嬪所的宮女們。
妙兒雖在寧熙帝後宮位份不高,又沒有子嗣,可寧熙帝最後的光陰,全是她陪在身邊鞍前馬後,日夜照顧不怠,居功甚偉,先帝遺旨中對她也有安排,新帝登基後,特照遺旨,冊莫貴人為先帝太嬪尊號,賜居在太嬪所的未央殿,身邊的宮人和進出的儀仗,以及每月的俸祿,比許多無寵的太妃都還要高不少,日子過得也算是滋潤悠閒,每次齊懷恩過來時,妙兒也會叫鄭華秋將他叫進來,與雲菀沁交換一些彼此的近況。
瑤台閣偏冷,與都是寡婦的太嬪所離得近,都是後宮的深伏地,平日沒幾個人過去。日子久了,妙兒瞅著機會,也會時不時帶著鄭華秋,過來瑤台閣與雲菀沁見面。
用興趣愛好打發光陰,有小元宵和初夏、齊懷恩陪著的日子,偶爾也能與妙兒見面,時光過得也算是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