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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初夏笑著一福,先出去了。
蕙蘭心頭一暖,從進門第一天,大姑娘待她總這麼貼心照顧,大小恩惠,從來不斷。只是她自己不爭氣,得不了老爺的憐愛,不過也早就看開了,只要能仰仗著大姑娘和少爺,已經算是天上掉餡餅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便是像憐娘那樣得寵的紅人兒,還不是說完就完。
身為妾侍,尤其是像她這樣瘦馬館出身的賤妾,必得牢牢攀附一個人,方能善終。她既得不了家主的喜歡,恐怕是很難有子嗣,便是有,只怕也是個被人瞧不起,沒什麼前途的命,這一世的寶,便也只能押在大姑娘姊弟身上了。
想著,蕙蘭主動道:“大姑娘可是要問雲家的情況?”
雲菀沁徐徐撫著杯蓋:“上次爹公務出了差池,後來突然拿出銀子填補了兵器虧空,沒抵宅子,沒賣家產,也沒借債,我覺著奇怪,請三姨娘打聽過,不知道如今可有信了?”
蕙蘭點點頭,回答:“是夫人拿的銀子。這也是夫人重掌中饋、重獲老爺歡心的原因,因為給雲家解決了這個棘手大事,老爺如今對夫人器重得很,家中事無大小,盡數都交給她做。”
“夫人的銀子?”雲菀沁眉一挑,白雪惠是哪裡來的那麼多銀子。
蕙蘭壓低聲音,將在打聽來的信兒巨細靡遺說了一番。白雪惠結交的是京城一個叫做飛虎錢莊的高利貸組織,這個錢莊私下與京城不少賭坊、妓院等銷金庫合作,專門給有需要的人放高利貸,牟取高額利潤。
老闆原先有些黑道背景,身家乾淨不到哪裡去,這些年,遊說和招攬了不少官員與官員的家眷與自己合作,與官場也有一定的緊密聯繫。
飛虎錢莊有人紅黑兩道的照應,更是堅不可摧。
白雪惠就是借用飛虎錢莊的銀子,以自己的名義擔保,放貸出去,最後和錢莊四六分帳,這些年,基本是無本萬利的生意,賺得盆滿缽滿。
賺的銀子,全部存在京城有名的地下銀莊——裕豪錢莊裡頭。
難怪當初她買通喬哥兒禍害錦重,隨手就扔他幾百兩銀子去給紅胭贖身。
若不是爹這次東窗事發,需要銀子救急,還真發現不了她是個隱形富豪!
原來白氏還有些生意頭腦,倒也不光是床上厲害,只這生意無疑是刀俎上行走。
算她運氣好,這麼些年都平安,不過,今兒,這份運氣,算是到頭了。
雲菀沁示意知道了,見初夏拿了打包好的糕點和烏龍進來,婉道:“時辰不早,三姨娘先回去吧。”
蕙蘭應了聲,拎起精美點心,先離開了。
待蕙蘭一走,初夏過來了,剛在門口聽到了一切,道:“沒料這白氏還貪財得很,娘娘乾脆直接找官府去揭了白氏放貸之事。”
官員及家眷私下高利貸的事不在少數,朝廷是令行禁止的,可依然成風,壓根禁不乾淨。依爹如今官場地位,這麼點事兒還是能蓋下來的。
最關鍵的是,便是揭發了,只怕也沒什麼大懲。
就叫她自食惡果。惹了高利貸的人,也不知是個什麼下場?她簡直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雲菀沁輕聲吩咐:“你先去隔壁鋪子,買一套胭脂水粉和一套衣裳回來……”得去飛虎錢莊一趟,不過去之前,有些準備工作要做。
——
飛虎錢莊修在城南娛樂場所匯集的街道。
正午過後,錢莊是人跡稀少的時候,天氣暖和了,愈發是催人慾睡。
幾個五大三粗的錢莊下人各自選了舒服的位置,趴著打盹兒。
門檻處,腳步傳來,女子步子宛如一劑沁涼的風,輕輕甜甜,乾脆利落,吹走了午後的沉悶,驚醒了幾人。
只見女子目光一掃,落到前台幾名男子身上。
身邊丫鬟低道:“這幾個,應該就是專門負責在外面放貸的錢莊下人。”
正這時,有個臉皮黝黑的壯碩男子見客人來了,起身走過來,眼前女子是出嫁婦人的打扮,輪廓秀美,可皮膚蠟黃,眉纖眼細,眼皮子紅腫腫的,像是哭過,顯得異常憔悴,心事重重。
此刻著一身素服,頭簪一朵小白花,似是正在守孝,而且還有隨行的丫鬟和馬車。
當差多年,自然看得出來客人的水準,壯碩男子迎上去,先試探:“這位夫人不知有何需要?當物,那邊走,存銀子勞煩這邊。”
“我家夫人既不當物,也不存錢,只早聽聞了飛虎錢莊的大名,是來借貸的。”婢子代替主子說道。
壯男眼一眯,將兩人請到裡面坐下,笑嘻嘻問:“大伙兒叫小的黑子,夫人需多少錢銀?”
婢子報出一個數目。
黑子呼吸一凝,繼而一笑,上下打量:“看夫人一個婦道人家,怎會借這麼多銀兩?祖籍哪裡,夫家何人。”
借高利貸的地方,對借債的人審核也嚴,並不是說借就借,還得看借貸人的能力。
雲菀沁望了一眼初夏。
初夏將這幾日進出城門的偽造身份文牒推向前去:“這是咱們家夫人的身份證明,姓氏籍貫以及一切詳細資料,全在上面。我家並非京城本地人,本是外地一家地主門戶,我家姑爺前不久染病沒了,少夫人膝下沒子女,便回娘家長久居住,不想與兄嫂處不好,成天吵架慪氣,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想儘快買個宅子一人獨居,也免得每天被人氣哭……只是我家少夫人的嫁妝和姑爺留下的一部分遺產,全是不動產,一時半會兒,難得換銀子。買宅子的銀子太大,一般的地兒難得借到,我家少夫人是外嫁女,在京城沒親友,也沒信譽,沒人敢借,只能來你們這兒應急,等我家主子的財物換了銀子,便來還錢和利息。”
原來是個有錢的外地小寡婦。黑子將那身份文牒接來細細看著,官印紅泥等樣樣俱全,蠢蠢欲動,再一抬頭,只見那婢子又掏出個翡翠小佛身的掛墜:“我聽聞借高利貸,還得有些私產做擔保。若大哥看著滿意,就將這個押了吧。”
黑子見多識廣,一見這翡翠掛墜,在手裡掂量了會兒,卻依舊眼冒金光,隨手一掏,便是個貴价貨,面前女子果真是個肥羊,喜滋滋站起身:“我先準備契約,夫人先看看。”
“慢著。”卻聽女子柔聲打斷。
“怎麼?”黑子一疑,見女子環視四周,聲音審視警惕:“我雖是借債的,卻也想要知道契約上的債主可靠不可靠,我聽說你們錢莊與一些官員和官夫人合作,債主是那些官場上人,穩妥牢靠,這才會上門找你們,不然能借高利貸的地方多了去。我想找那些官員借債,你們作為中介,幫我聯繫就好。”
黑子有些懷疑,這外地的小寡婦,怎麼會知道這些內/幕事情?
初夏見他面露狐疑,慢條斯理道:“既然是借高利貸,咱們肯定要提前打聽清楚。咱們少奶奶是寡居,家裡沒男人,萬一碰上沒信用的債主,成天來喊打喊殺地討債,咱們連個撐門戶的人都沒有,少奶奶可不得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