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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郎中還是像個犟牛:“王妃半夜來看死囚,還要留下來聽審,沒這種道理!下官沒得到通知,自然不讓,王妃強行留下,別說動粗,按律法,便是將鬧騰公堂的立斬當下都是有律可循的!”

    葉尚書驚出一身冷汗,這個牛皮囊子,亂說什麼,還把秦王妃立斬當下?自己要被他害死,只覺得身後一陣寒氣,剛要上前再敲下屬兩下,卻聽背後聲音響起。

    “若是本王要聽審呢?”聲音聽起來並無慍怒,卻沉沉暗暗,明顯醞著極度不喜,從葉尚書身後的眾人中飄出。

    葉尚書忙揮揮手,讓一干隨扈忙讓出小道,供男子從簇擁的眾人中走出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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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一章 聽審

    人群兩邊散開,男子輪廓漸浮夜幕下,玄色暗紋貯絲袍,胸膛上的繡龍補子紋在肅冷的月光下尤其巍峨尊貴,薑黃玉帶嵌住精實腰身,顯然是來不及除常服就趕到刑部衙署。  

    “三爺來了。”初夏驚喜,低聲一呼,這就好辦了。

    雲菀沁倒沒初夏那麼高興,頭一抬,剛巧撞上他目光,如火苗子一竄,燙得她有三分心虛。

    一來,瞞著他一個人跑來衙門,再來,娘家一樁事剛完,又添了一筆。

    幸虧他的目光只是躍過人群,悠悠一掃,並沒多做停留。

    譚郎中沒料到秦王跟上級一塊兒來了,聽他猛然一發問,忙與衙門值夜的一群下屬牽袍行禮,直起身子,見眼前男子黑黢幽眸色看住自己,還在等個答覆,只能道:“若是秦王想要聽審,只要出具合理緣由,自然是可以的……”

    “那就行了,”夏侯世廷身形一轉,朝公堂內走去,一群人也忙不迭地跟上,只聽前方聲音伴著步履飄來,“本王要旁聽近日城中公案,許氏一案,就當其中一起吧,你將證供拿來跟本王看看。”

    話落音,一行人已經跟著到了公堂內。

    葉尚書早就叫人搬了椅子,供秦王坐下,又給譚郎中使了個眼色,示意趕快照著去做。

   

    譚郎中聽了秦王的吩咐,卻是猶豫許久,半晌,幾步上前,拱手:“秦王蒞臨刑部,親自督促京城公案,不無不可,也是下官的榮幸,只是……”

    這個老譚,真是要給他寫個服字,一貫知道這個下屬是刑部有名的牛皮性子,處處按律照科,雷打不動,平時也沒覺得什麼,今天葉尚書卻快要給他跪了。

    照著吩咐不就得了,是沒長眼色?

    “只是什麼,說。”夏侯世廷並無慍意。

    譚郎中看了一眼跟進來的秦王妃,咬咬牙:“只是,許氏案的兇徒與秦王是姻親關係,秦王需避嫌,聽審…只怕不合理,刑部近日收納的案件不少,還請秦王另擇一宗!”

    “你——大膽!”葉尚書只怕被他牽連,忍不住阻喝,“秦王現今攝政,不過是旁聽個案子而已,多大點鳥事?你哪來的唧唧歪歪!”

    “正是因為秦王攝政,更需處處為人表率,做人楷模,嚴苛待己,不能讓人有挑剔之處!”譚郎中苦苦勸諫。  

    攝政又如何?就算是天子,只要不想落個昏君的名號,對著臣子的正面建議,也不好明著拒諫。

    公堂氣氛一宕,恁的肅靜威嚴,幾乎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

    俄頃,夏侯世廷慢道:“譚郎中說得有理,本王辯駁不了。”

    譚郎中一喜:“秦王虛心納諫,明察睿智!”

    “只是,”話音一轉,他袍子一拂,從圈椅內傾前半寸,凝住譚郎中:“本王想問你,夏侯皇室統共有多少皇親?”

    公堂內,眾人一愣。

    郎中也啞然,這一下子怎麼計算得出來,卻聽座上男子搖手:“好,本王也不為難你了,就縮短吧,本朝寧熙年間,總共多少皇親。”

    譚郎中就跟考試一樣,汗流浹背,艱難地回答:“皇室乃龍庭旺室,龍子鳳孫繁多,拿本朝來說,光是京城和四散各地的直系皇親,只怕沒有一千亦有*百吧。”

    “直系皇親之外的旁系,直系和旁系的國戚,國戚的直系親眷,統共加起來,只怕數目更是驚人吧。”夏侯世廷聲色一斂。  

    “當然!”譚郎中忙道,“別說叫下官這會計算,便是叫戶部和宗人府的來調查,只怕也不是幾天就能統計好的事!皇室可是天下第一家!”

    話音一落,譚郎中一呆,似是意識秦王是什麼意思。

    果然,夏侯世廷語氣微厲:“皇室乃天下第一家,譚郎中這話說得好,龍脈興盛,中原四方八野不乏夏侯皇族親眷,京內更是枝繁葉茂,層疊擴散,與皇室沾親帶故的,天下不乏其人,若一旦與皇室有些親緣的,本王都摸不得碰不得,倒是落個清閒,不知道能推脫多少事情!你是在勸諫本王白拿俸祿,多享清福?”

    眾人噤聲,堂內一片安靜。

    譚郎中噤若寒蟬,卻聽上座男子聲音繼續傳來:“本王再問你,開國聖祖制大宣律法首要要旨是什麼?”

    “……令重於寶,社稷先於親戚,法重於民,威權貴於爵祿。”譚郎中一字一字,喉嚨乾澀。

    “背這些條例倒是背得不錯,”夏侯世廷輕冷一笑,陡然語氣轉重,袖風一振,拍案而起,“可惜只會背書,不會實用,朝廷要你何用!”  

    滿堂譁然,不敢做聲。

    譚郎中惶恐,卻又憤憤然,很不服氣,訇的跪在地上:“下官不明白秦王的意思!下官在刑部當差二十年,從不投機取巧,更不畏懼權貴,受賄於他人,一切都按照皇上的意思辦事!如今國喪,下官奉旨,一切戒嚴從重,有什麼錯?!”

    “四句要旨,你就無視了兩句,社稷先於親戚,你卻疑神疑鬼,只怕別人公器私用,看陰暗,不看光明。威權貴於爵祿,威權代表法律,爵祿是為皇命,你只顧遵照皇命,按國喪期間的規矩,從嚴從快執法,卻不顧可能會造成冤假錯案,簡直是顛倒了聖祖立法的初衷!治國無法則亂,守法不變則悖,悖亂則不可以持國,這才是聖祖的本意,你卻只顧著一條胡同鑽到死!”

    譚郎中豆大汗珠直滾,身軀一矮,整個人佝僂下來:“秦王所言甚是……”

    雲菀沁知道他上一世在位時律法嚴苛,眼裡揉不得沙子,正是因為他這一點,臨終一場御狀才能成功,只當他嚴苛鐵腕,不講人情,卻沒料他原來是個比一般人更變通的。

    葉尚書率先醒悟:“老譚!還愣著?還不趕緊去拿卷宗!”  

    譚郎中會意過來,如同抽走力氣一般站起來,跌跌撞撞,與幾個下屬出去了。

    葉尚書見譚郎中離開,道:“秦王既然今晚留在衙門,那下官去安排兩個廂房,明兒早起,二位也好直接聽審。”

    “不用了,葉尚書若通融,將這公堂留給本王行了。”夏侯世廷道,又瞥一眼雲菀沁,“哦對,若是可以,借把椅子不知道行不行,衙門財產,不敢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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