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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妃該當何罪!竟敢將皇后的閨名拿出來提,皇后可沒擅自離京,與災民廝混!”白秀惠怕被她扯過去,刷的起身斥道。
雲菀沁巋然未動,反正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只覺座上女子目光投向自己,目光宛似尖刀,隨時要人拎起人執刑。
室內一陣岑寂,宛似罩了一層屋外的雪。
氣氛緊繃僵持。
思罰殿門口傳來宮人傳報:“皇后娘娘,鄭華秋姑姑有事奏請。”
蔣皇后輕嗤:“進來吧。”
鄭華秋入內,走到中間,看了一眼雲菀沁,捻裙行禮:“打擾娘娘訓誡,奴婢罪該萬死。不過,皇上那邊有請秦王妃過去一趟。”
蔣皇后生疑:“皇上請秦王妃過去?有什麼事?”打從秋狩後,皇帝見秦王與雲菀沁之事大白臣子之間,又擬定婚事,也就再沒提過雲菀沁,除了新婚次日夫妻二人進宮請安,再沒召見過她,如今正病著,叫她做什麼。
“奴婢不知道,也不敢多問。”鄭華秋答道。
蔣皇后揮袖,饒是不甘心也只能放人:“去吧。”
鄭華秋吁了一口氣,攙起雲菀沁,離開思罰殿。
轉過身,雲菀沁仍感覺芒刺在背,一雙冷厲目光盯得自己緊緊,一直到出了殿門,那股子被人盯傳了脊樑的寒冷,才消散許多。
若不是鄭華秋來得及時,還不知道之後皇后會怎樣借題發揮,想著,雲菀沁舒了口氣,邊走邊問:“鄭姑姑,皇上叫我去幹什麼?”
鄭華秋猶豫了一下,沒說話,只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又朝四周掃了一圈,“噓”了一聲。
雲菀沁突然會意過來,皇上壓根沒叫自己,不禁秀眉一動,小聲道:“是莫貴人的意思?她假借著皇上的名義過來給我解圍?胡鬧個什麼!這是假傳聖旨!”若是這樣,還不如在思罰殿跟皇后僵著,若是這事兒戳穿了,妙兒還能不被處罰?
鄭華秋低道:“今兒皇后故意支開太后,單獨在思罰殿審娘娘,莫貴人知道一定會生些事端,所以早就買通了思罰殿的宮人一直在外面聽著,沒想到這皇后別的事兒挑不出來,竟將欽天監搬了出來,莫貴人怕皇后拿著這由頭,對您不利,也不管不顧,叫奴婢帶走娘娘再說。娘娘放心,皇上這幾天在養心殿臥病,除了侍疾的貴人和幾個皇子,再不見其他人,皇后碰不到皇上的面,再過幾天,興許就忘了這茬。”
以後帝後二人總得見面啊,依蔣皇后時刻盯著自己,恨不得自己栽跟頭的性子,怎麼會忘記?到時一問,還是得揭穿。
沒轍,都已經做了,也不能回頭。
雲菀沁只得硬著頭皮,跟著鄭華秋先去了養心殿。
進了養心殿,鄭華秋將雲菀沁領進正殿旁邊的一間耳殿。
穿著貴雅的年輕女郎坐在殿內彎腳紅木喜鵲圈椅內,似是已等了許久,一見到雲菀沁,欣喜站起來:“大姑娘。”又噔噔幾步過去握她的手,目色一漾,似有水波轉了一轉,壓不住心頭激動。
女子脫去稚嫩,早已經是個貴婦的儀態,眉眼沉著了不少,卻依舊還是認識的妙兒。
雲菀沁心裡也十分感觸,卻打趣:“還在叫大姑娘?被人聽到是叫我再被罰一次嗎?說起來,我還得給貴人行禮呢!”故意彎了彎腰,又不禁感概,這輩分還真是越扯越玄乎了,兩人本是主僕,又成了姐妹,如今更是無奈,若在民間來看,妙兒稱得上是自己的庶母,自己還算是她——兒媳婦。
妙兒將她一抓,臉不禁有些紅,把她一拉:“行什麼禮,你也在笑話我嗎,咱們倆私下見面,不許提什麼貴人王妃的。”
兩人剛一見面,都有些興奮,苦中作樂,暫時將思罰殿的事兒丟在一邊,說笑幾句,相對坐下,面色才沉靜下來。
雲菀沁望著妙兒:“你這次太衝動了,假傳聖意幫我解圍的事兒也做得出來,皇后要是想為難我,就算這次沒成,下次也得找機會把我單獨弄出來,你能次次都打斷她,將我搭救出去?今天這事萬一被皇上和皇后知道了,你知道你會怎樣嗎?”
妙兒卻一臉無所謂,這一點,倒還是跟往日在雲家一樣,是個做了再說的性子:“皇后給你扣了那麼大個帽子,今兒勢必是不會叫你好生生走出思罰殿的,若不用皇上名義召你來,難不成看著你在殿裡被她禍害?下次的事兒下次說,太后不會每次有事,下次再審你,有太后在場,情勢就對你有利多了。”
“但是你——”
妙兒越過桌面,將她的手一捉,阻了她的話,笑盈盈:“行了,我知道。”
目光澄澄,全無雜質。
是眼前這個女子,在全府瞧不起她、視她為吃閒飯的廢物時,將她調用在身邊。
也是眼前這個女子,在她被家法處置、快被打死時,沒有丟棄她,把她救下來。
更是眼前的女子告訴她真實的身世。
且不提報恩,這世上,與自己有血緣又能相認的骨肉之親,也就只雲菀沁一個了,有什麼理由不拼出性命保她周全?
妙兒喟嘆一聲,安慰:“就算事發,皇上念我養心殿侍疾多時一事,想必也會從寬處理。”
“你那是欺君之罪,不是侍疾幾天就能免去的,”雲菀沁見她信心十足,更是憂心,考慮了會兒,將解決辦法說出來,“要不我們這就進養心殿,現在跟皇上坦白,不管皇上原諒不原諒,至少提前打個招呼,到時皇后問皇上的時候,也能減免些天子怒火。”
妙兒目中莫名光澤一閃,知道若不說出實情,她肯定是怎麼都不安心,望了一眼緊閉的門窗,道:“我說了,皇上不會降罪我。”
雲菀沁一怔,只見妙兒臉色略一沉暗,頭一傾:“……皇上那病,並不是普通風寒。只有身邊幾個親信知道,我也是那次在望月閣被他召去時,才無意知道的,這就是為什麼這次偏偏選定我這麼個小貴人侍疾。既是如此,若不是什麼天大的錯,皇上決不會遷怒我,就算皇后到時想要質問處罰我,皇上指不定還會為我打圓場。”
難怪妙兒這次膽子這麼大。
雲菀沁鬆了一口氣,卻又馬上心思一緊。
早就奇怪小小風寒怎麼纏綿遲遲不退。
皇帝的病不想叫人知道,那就必定是什麼重症,怕被人知道了,會引起內外生亂——
她也不好多問,妙兒如今身份特殊,跟自己的關係內外有別,皇帝的病況既想要瞞著天下人,那就是秘辛,說出來,對妙兒不利,就算知道了,對秦王府只怕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妙兒見她臉色寬舒了,似是放心,再沒說什麼,皺眉,道:“你不用擔心我,皇后那邊,我倒是好應對,倒是你得擔心你自己,皇后借欽天監的占卜氣象一說給你扣帽子,這麼好的機會,絕對不會就這麼完了,”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聲音壓了一壓,“前幾天,鄭姑姑從鳳藻宮相熟的宮人口中得知皇后最近托話出宮,詢問蔣家外戚,看娘家有沒有還未出閣的適婚女兒,說的年齡,剛好與秦王匹配,我當時聽了並沒多想,今兒見皇后在思罰殿責問你,倒是想起來,皇后難不成借這機會,給秦王后院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