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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甫落,衣襟一緊,一隻大掌攀上她領口,已是狠狠抓住一把拎近了幾寸。
她呼吸一止,暗中呼了口冷氣兒,只覺男子陰狠地盯住自己,鼻息漸濃:“你是哪裡來的膽子。”
靜謐室內,男子身上獨有的甘醇氣息夾雜著熾焦的熱度縈繞在她身邊,全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盯住他眼底的幽深,心裡一癢,完了,自己是有病嗎?他越是大義凜然寧死不屈擺出個正人君子的相,自己越想撩弄撩弄。
罷了,死就死了!
她並不掙扎,反倒順著他的力道,故意傾身滑進他懷裡,雙手一抬,十分流暢自然地勾住他脖子:“奴婢比不上娘娘的容貌和姿態,可是奴婢能幫王爺鎮賊驅匪,完成大業,女子光有容貌家世有什麼用?出身好、生得美的貴女,王爺在京城見得還少了?能輔助夫婿的才了不起呢……”
男子對於她的行徑,幾乎不能用驚愕來形容了。
她唇頰添笑,指尖輕移,在他胸口精細質地的衣料上朝下滑了幾寸:“剛剛奴婢濕著身抱了王爺,沾了水漬,王爺回屋也換了衣裳麼……”
這不是挑逗是什麼?
夏侯世廷反應過來,兩個字幾乎是迸出牙關,將她髮髻一捏,往外抓去:“賤人。”
媽呀,再大點兒力氣,頭套又得被他拉掉了,雲菀沁呲呲牙,太狠了,跟樹藤似的纏住男子,嘴兒也一氣呵成:“王爺要是對奴婢沒意思,又怎麼會作偽證救下奴婢?王爺還是很看重奴婢的吧!”
為什麼會救下她?難道叫他說,只是因為她好命,有福氣,剛好一雙眼兒和神態生得似他的心頭肉麼?
可如今這丫頭完全不識好歹,痴心妄想,就算跟她生得一模一樣,他也沒有任何耐心了。
雲菀沁感覺他的手掌順著衣領,掐住自己的脖子,這個手勁,完全是不留情面。
面前男子冷目森寂,瞳仁黝黑:“你不配跟她相提並論,若再敢胡言亂語半句——”虎口一壓,鉗住自己頸子的手又緊了幾分,隱約響起嘎吱兩聲骨骼響。
雲菀沁臉色迅速漲紅,肺腑里呼不到新鮮空氣了,得,玩大發了,這人真是不能開玩笑,太沒趣了!忙狂亂地點頭,可憐兮兮地唔唔了兩聲。
夏侯世廷眼神已經泛起了厭惡,一把大力將她推在地上的毛織毯上,本想叫她進來聽她解釋農戶的事,現在懶得聽了,再也不願意看見她了,袖口一揮:“滾,滾出去,不許再來本王房間!”
她喘了幾口,呼吸勻稱了,拍拍屁股起來,這才撣撣袖:“王爺,奴婢開玩笑呢。”不能誤了正事。
夏侯世廷冷得發狠,顯然還沒原諒她:“滾。”
雲菀沁只能收拾自己的爛攤子,繼續誘哄著,腆著臉:“王爺,奴婢真開玩笑的,剛剛池子那邊的癮兒還沒過足呢,這會兒又起了性子,奴婢就這樣,您也不是第一天認得!奴婢早就有相好的,不是跟王爺說過麼,再說了,奴婢便是臉皮有十層厚,也不敢跟京里那個美若天仙、冰雪聰慧的娘娘比啊!奴婢算哪根蔥啊!”
夏侯世廷聽她誇讚京里那人,臉色總算鬆弛了下來,不像之前那麼黑了。
雲菀沁趁熱打鐵,趕緊帶回正事兒上:“奴婢多謝王爺之前在刑房救了奴婢。奴婢知道,就算王爺放過奴婢,讓奴婢免於死罪,可能也不會再信奴婢了,不過,能不能先聽奴婢解釋?”
夏侯世廷唇角發涼:“你還真是個明白人。這就是為什麼本王不大捨得棄了你,不過你若真是黃巾黨的人,你在本王這裡的下場,也並不會比在梁巡撫那裡要好。”
雲菀沁看著他:“今天來找奴婢的,確實是黃巾黨的人。”見男子臉色眸內殺意陡然一升,馬上繼續:“不過,奴婢卻一心向著官府。”
夏侯世廷冷視眼前少女。
雲菀沁雙膝一屈,咚一聲跪下來,道:“奴婢走到這一步,也不瞞王爺了!奴婢當初能從黃巾黨那邊來行轅,其實並不容易,是奴婢說會幫他們做內應,探聽行轅的軍務,呂八才放心故意放奴婢走的,今兒來送菜的其中一名農戶,就是呂八派的人,他們等不及了,來找奴婢,想要問行轅的內部情況,包括地形、人員的分布、每日站崗值勤的時辰。”
夏侯世廷聽得背寒加重,如頂千鈞,卻聽她又道:“奴婢自然什麼都沒告訴,將他打發走了,不然現在怎麼敢跟王爺坦白?”
夏侯世廷眼一眯:“你的意思是,你當初提出來行轅做內應,只是權宜之計,敷衍呂八?”
“王爺睿智。”雲菀沁吁了口氣,“奴婢那會兒為了逃出黃巾黨,只能先這麼說了,不然呂八哪裡會放心?誰想到,呂八還真的找人混進來,找奴婢要下文了。”
男子卻涼笑:“本王要怎麼信你?你這麼一說,本王更是信不過你了,你萬一是個紅黑兩道通吃的怎麼辦。”
雲菀沁道:“通吃?奴婢就算有這個心,也還得有這個胃,您看奴婢就一個丫頭片子,能吃得下麼?不怕脹死嗎。奴婢早就拿定主了意,跟著官府吃飯就已經旱澇保收了。奴婢本來說在行轅避避風頭就走,可王爺要是信奴婢,奴婢願意幫官府將黃巾黨及幕後大佬一塊兒擒住!到時王爺若是賞臉,帶奴婢回京城看看大世面,給個好差事做做就成了!”
幕後大佬四個字一出,夏侯世廷已清楚,這丫頭,恐怕真是知道黃巾黨那邊的事,目中光澤一閃,認真起來,故意試探她:“你知道黃巾黨背後有人?”
雲菀沁點頭:“東城外馬頭山上,長川郡的匪王,花名山鷹,正是教唆呂八揭竿遊行、阻止武裝抗擊官府的幕後黑手。如今待在呂八身邊的一個田姓老者,就是山鷹派出去兩邊傳消息的中間人,每隔一天都會經過東城的衛家村,去馬頭山上匯報城內的情況,”話音一停,語氣略沉幾分,“一旦黃巾黨和官兵在城內激戰,山鷹便能馬上帶隊,堂而皇之跳出來,打著幫助災民的旗號,幫黃巾黨與官兵作對,若再做些感化民心的事,到時晏陽百姓不會再認為山鷹一黨是土匪,這群土匪馬上便能占城為王,慢慢朝外擴展。攻城陷鎮,行謀逆之事,到時就算鎮壓下來,王爺絕對也會受朝廷和皇上的責罰。所以,王爺現在必須就要將山鷹滅於城內。”
每一個字,都正中了夏侯世廷這些日子的隱憂。
這丫頭,真的只是個普通的鄉野女子?
雲菀沁見他默認,道:“奴婢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王爺總該信奴婢了吧。”
夏侯世廷凝視她,沒講話,可面上的表情,顯然已是鬆弛了幾分。
雲菀沁又試著問道:“敢問王爺和施大人及部將,想到什麼引出山鷹的法子沒有?”
這是在跟自己商討大計?說來這丫頭要不是偶爾做些大失儀態的舉動,憑著這衝勁兒和勇謀,若是個男子,調在身邊當個門客也是不錯的,夏侯世廷輕撥扳指,目色寧靜:“先誘黃巾黨,製造開戰假象,趁機誘出山鷹,一網打盡。兩隊人馬必須一塊捉住,否則驚了另一方,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