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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菀沁見天色不早,還得趕回蘇州避暑別館,道:“這麼久沒見,鳳大人何不一塊去蘇州別館坐坐,小元宵也正好來了,還能瞧瞧恩人。”
鳳九郎眸子中閃過什麼,婉拒:“我在揚州還有些生意上的事沒了結,一時脫不開手,這次可能得辜負夫人的好意了。”
雲菀沁有些遺憾,夏侯世廷牽起她手,笑:“生意最大。既然如此,那咱們也不強求鳳大人。”
鳳九郎見他回絕迅速,只當是不願意自己與雲菀沁太過親密,也只輕笑一聲,告辭離開。
看著男子背景走遠,夏侯世廷道:“先送夫人上車。”
待雲菀沁與幾個禁衛離開,施遙安上前幾步,偏偏在揚州碰見鳳九郎,絕對不是巧合,早猜透了三爺腹中的意思,道:“三爺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你帶幾個人,盯住鳳九郎,有任何動靜,馬上傳話給朕。”
“是。”
揚州一行,玩了個夠本,還巧遇故人,雲菀沁興致高漲,回了蘇州的避暑別館後,天都黑了。
本來說一進別館就跟三爺說在茶樓看到熟悉身影的事,剛一進廂房,施遙安後腳回來,將三爺喊了出去,然後來了個別館的下人,只說皇上和施大人出去了,叫娘娘先與大皇子用膳,不用等了。
雲菀沁一疑:“這麼晚了,皇上又去哪裡了?”
“回娘娘的話,皇上帶著施大人單獨出去的,龐巡撫他們想要陪駕,皇上都沒要,不知道去哪裡了。”
雲菀沁也沒多問了,待下人離開,又心神不定起來,回想今天茶樓里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那人,直到小元宵噔噔掙脫乳娘的手臂跑進房間,她才回過神。
小元宵全天被撇在別館裡,到現在還有些氣鼓鼓的,用慣常的小奶聲:“壞蛋,娘是壞蛋!”
因為在外巡遊,出宮前雲菀沁就訓練小元宵在外面不要喊父皇,要喊爹,見兒子不高興了,忙抱了起來親了口,將責任全都推在三爺身上:“是你爹非要拉娘一個人出去的。”小元宵小嘴巴都能掛個銅壺了,抱住娘的脖子:“那娘不是壞蛋,爹才是壞蛋!”雲菀沁點頭:“嗯,回來了說爹好不好?”小元宵上下晃著腦袋:“嗯!”
乳娘哭笑不得,不過,也不怪大皇子不怕人,實在是被寵上了天,過去將大皇子手兒一牽:“娘娘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很辛苦的,大皇子先睡覺,讓娘娘也休息好不好。”
小元宵這才乖乖點頭,可今天被撇下的氣還沒完全消,抱著娘挨了挨臉:“但是,勛兒今天要跟娘睡。”
乳娘忙道:“那可不行,皇上怎麼回來怎麼辦。大皇子都這麼大了,一個人睡好不好,有乳娘陪著呢。”
小元宵嘴巴又掛油壺了,耷拉著腦袋,頹喪:“娘現在只挨著禛兒睡了。”
這孩子最會捉人的心,雲菀沁被他說得心軟,叫乳娘在自己床旁邊搭了張小床。
小元宵這才笑開了花,躺進被窩,雲菀沁將兒子輕拍著睡著了,再一抬眼望向窗外,夜深了。
伴著庭院蟲鳴,燭影火光,她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書,不知道什麼時辰,許是到了下半夜,終於,困意襲來,她手不小心一松,書本落下去,順便打翻了燭火,屋子黑了。
她正要彎身去揀蠟燭,只聽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知道是三爺回來了,走到門前,正要開門輕喊,卻聽他背影肅靜,立於庭院中,背對著自己,施遙安站在他面前。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卻清晰無誤能聽到他的聲音飄來:“……雖見過面了,這段日子,你還是親自領著禁衛在揚州秘密盯著鳳九郎和他……”語氣一如平時的穩,又多加了幾分肅冷。
三爺又去找鳳九郎了?還有“他”又是……
施遙安義不容辭,道:“是,三爺。”
庭院內長影拔步上廊,進了屋內,一進門,月光下,她微微失神的雪白臉正出現在他視野內。
夏侯世廷看見她,也是一驚,只當都下半夜了,屋子內又全無光亮,她應該早就睡下了,哪知道她一直在等自己,卻馬上知道,她都聽到了,將她纖腕一捉,拉到了屋子內,繞過小元宵的小童床,坐到床榻沿邊。
亮起一盞幽幽燭燈,雲菀沁平靜下來:“……他是不是沒死,出現了?”這名字仿似是個禁忌,令她不敢輕易說出口,因為這人如今的身份實在是尷尬。
舉國上下都以為他死在了北方,朝上維護三爺的臣子更是巴不得,卻也有舊皇黨派仍是苦苦盼著他的回歸。
夏侯世廷沉默須臾,點點頭。
她驀的開口道:“三爺是不是早就發覺他人在江南這邊?”
他愛極她的蕙質蘭心,有時卻對她的敏察也會有些無奈,並不是不願意與她分享這些事,只他寧願她活得平靜無憂,可她這會兒都察覺了,也不多瞞了,眸子在燭光下顯得幽暗綿長:“他在北方自盡的信傳到京城後,我就在派人暗中調查,我始終相信,死要見屍。”說著,目光落她臉上,“江南災情之前,密探就傳了密信回京,說在北方看到他的蹤跡,似是跟著一隻商隊,還沿路南下,最近,便是在江南一帶。”
雲菀沁明白了,他這次來揚州,除了陪自己跟勛兒巡遊避暑,查看民生,最大目的,便是暗中調查隆昌帝夏侯世諄真正的生死之謎,前陣子每日帶著禁衛出去,是密探隆昌帝下落。
那人,果然沒死。
既然沒死,應該趕緊托人通知朝廷,可京中已經有了新帝,一個舊帝王回來會是怎樣的下場?
龍椅上的那人怎會甘心讓出帝位?萬一新帝毒辣,指不定在接他回京的路上,便會對他不利。
於是,隆昌帝夏侯世諄才秘密潛入回國,先觀看情勢。
她腦子一閃,望住面前人:“所以,他是跟著鳳九郎的商隊進的大宣?那他——是假自盡麼?是怎麼避過盤查,混出蒙奴?”
夏侯世廷輕笑:“你不是跟那鳳九郎挺熟麼,這人交友滿天下,哪個國邦的貴胄上層沒有他的友人,蒙奴也不例外。隆昌帝為逃脫,在蒙奴重金收買了個低階官員,投河後,由那官員接應,從河道中逃脫上岸,並沒死,在蒙奴偏郊躲了一兩個月後,通過官員聯繫到京城的舊皇黨,那些舊皇黨生怕我不肯接舊帝回來或者故意拖延,並沒上報,只聯繫了鳳九郎,懇求施救。那鳳九郎倒也本事大,暗中聯繫蒙奴相一名貴胄老友,偷龍轉鳳,將他帶出了蒙奴,本想上報大宣朝廷,通知隆昌帝回歸,卻被他攔阻,於是只得先以商隊的名義,帶著他一路慢慢上京。”
“那今晚上三爺是跟他談過?”她問。
他驀然搖頭:“只見到了鳳九郎,得知了他的情況。他雖跟著鳳九郎的商隊,卻自有棲息地,從來都是主動找鳳九郎,估計是怕鳳九郎出賣了他,提前上報朝廷。我讓鳳九郎轉過話,我不會害他,讓他安心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