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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女眉來眼去的那點兒心意,他雖然是個閹人,卻還是懂的。
隔著一層紙,打發奴婢跑來跑去傳話的曖昧時刻,最是叫人心癢的,只是料不到三爺也喜歡玩這一套呢……
這般一想,章德海也就沒多問了,笑盈盈:“沒事兒,沒事兒,奴才等會兒見著三爺,替雲小姐問一聲。雲小姐也別急。”
雲菀沁急個鬼,微微一笑:“好的。”
穿過朱牆碧瓦,一行人到了萃茗殿。
藍亭早在殿門外等候,見章德海領著一主一仆過來,前面的少女年方十五左右,生得晶瑩剔透,嬌媚可人,肌膚藕嫩,身型玲瓏,穿戴乍一看不算搶眼,卻別致精巧,在脂粉氣濃麗的後宮,倒是宛如一縷清風襲面,頓時知道這個就是娘娘邀請的雲小姐,忙上前將雲菀沁請進殿內。
雲菀沁第一次進後宮,一路走著,免不了多看幾眼,萃茗殿位居後宮的西北角落,並不算豪奢,可也修得雅致精美,該有的都配備齊全,——就像殿內主子的身份一樣,是兩國修好的一塊和平奠基石,不能怠慢了,可再怎麼受寵,因為異國身份,也永遠不會升得太高。
目光一移,正落到天井一處柵欄圍起來的小園子,梅樹長長的枝椏竄過粉牆,伸出了頸子,枝頭是剛剛發出粉色的小梅蕊,含苞待放。
不用多看就知道是一片小梅林。
藍亭見雲小姐似是對那爿梅花林感興趣,邊走邊笑道:“聖上喜梅,宮中娘娘的宮殿內,都會種植梅花。”
雲菀沁眉一動,當皇家的女人又有什麼好!一進深宮,便得跟隨那個男人的喜好,他喜歡梅花,妃嬪便趕緊種上,只為了討他的喜歡。
正想著,已經到了殿內。
雲菀沁第一次見著赫連氏,行過禮後,心下驚嘆,後宮果然是天下聚集美人的地方,早聽說赫連氏艷名,今兒一見,更是聞名不如見面,美婦人身著宮緞絞綃梅花紋曳地長裙,因為北方出身,五官與中原的漢人確實有迥異,深邃的五官艷絕人寰,叫人不可逼視。
秦王,大概就是承襲了生母一半的血統,才能有那麼精緻的五官。
但凡相貌太過美艷的人,不知不覺都會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可赫連貴嬪到底是個公主出身,言行舉止又是難得的溫婉和煦。
這樣一個美人,前世居然那樣的下場,那寧熙帝怎麼下得去手。
雲菀沁感喟著,赫連氏已笑著叫青檀和紫霜搬來錦杌和茶水,叫雲菀沁坐下:“今日一見雲小姐的面,與我想像中的*不離十,倒與親手調配出的發露一樣,清新可人。”
果然是因為發露的緣故。
雲菀沁見她對自己說話十分親近,施了個禮,一抬眼,盈盈凝視赫連氏,眸光一漾:“貴嬪娘娘卻是大大超過臣女的想像,臣女腦子貧瘠,著實想不到娘娘美貌如天人。”
“一張巧嘴。”赫連氏笑起來,心中卻不盡有些感嘆,這少女與世廷的脾性幾乎相反,世廷對她生了興致,倒是有些難得。兒子平日的作風,本來以為他喜歡那些與他自己一樣,寡言少語,沉默賢柔的低調女郎,眼下這女孩兒,儘管看似內斂,渾身光彩照人卻隱不住,隨著年歲,只怕越來越是生輝,註定低調不起來。
還有,這伶牙俐齒的,世廷又能鎮得住麼。
章德海見娘娘的臉色,就知道她是在操婆婆的心,禁不住垂首暗中一笑,見時辰差不多了,道:“娘娘,快開宴了,差不多可以過去藕香榭了。”
赫連氏點點頭,站起身來,輕輕道:“紫霜,藍亭,來為雲小姐與隨行入宴的侍女查一下身子。”
章德海幾步退下,掩上珠簾。
搜身?雲菀沁一疑,進城門時已經搜過一場了,怎麼還要搜身?
紫霜看到了雲菀沁面上疑色,猜透她心思,解釋:“雲小姐,賈太后患有嚴重的枯草熱,不能沾花粉,所以每逢近距接觸,咱們娘娘都會很經心,查一查衣服,這次宴會也不例外。進城門時雖查過一次,但進宮也有一些時辰了,怕雲小姐身上不小心沾染了花粉而不自知,所以照著規矩,還是得清查一下。”
原來如此。雲菀沁釋然,與妙兒一同主動解開衣襟,抬起胳臂,讓兩人搜起來。
完畢後,雲菀沁重新穿戴好衣裳,簾內,赫連氏笑意款款:“雲小姐可不要介意,賈太后這毛病,前些年發過一次,很是嚴重,聖上急得不行,禁不起再來一次了。萬一到時出了紕漏,引得太后發病,那可是大禍。”
“是呢,”藍亭記起近日一事,順嘴提起,“前些日子,白令人的衣衫送去給浣衣局的宮奴洗時,便搜出有曼陀羅,幸虧那白令人是皇后的寵婢,皇后說情,力證她絕不會藏毒,才免於體罰,卻罰了足足半年的俸祿,又關了好幾日的禁閉,前幾日才出來呢!白令人叫冤,說曼陀羅不是自己藏的,可又有什麼法子?宮裡只講眼見為實,實實在在的證據!所以奴婢家娘娘一向警惕小心,也是沒法子的。”
雲菀沁唇角一揚,並沒說什麼,正這時,章德海已在外面催請。
赫連氏領了雲菀沁、妙兒以及四名貼身宮女,徑直朝藕香榭走去。
御花園,藕香榭。
承天湖邊,一大片空曠碧綠草坪,水陸交界之處,一座高闊寬敞的御亭泊在湖面。
亭子外,台階下,一左一右,排放著兩列長蛇一般的宴桌,佳肴美酒,點心水果,全部備好在桌子上,已有賓客先入坐了,越靠近水榭,離賈太后距離越近的客人,品階自然越高。
宴桌後大內侍衛與太監宮女,分別各立角落,等候差遣。
賈太后還未到場。
太后下首幾張離得最近的桌子後,已經坐了幾名盛裝美儀的貴婦人。
一名年齡長些,氣勢端穩,正朱紅著裝。
一名紫紅長衫,年紀稍輕,面容雖美,可嫵媚得近乎有些刁鑽,眼眸也含著幾分傲慢。
赫連氏領著雲菀沁等人,上前便行禮:“皇后萬福金安,貴妃萬福。”
韋貴妃手持瓷窯杯碗盛著的金瓜貢茶,輕薄鳳眼一斜睨,哼哼兩聲,如蚊蠅一般細微。
倒是蔣皇后抬起玉腕,語氣還算和藹:“貴嬪來了,起身入座吧。”
雲菀沁頭顱微微一抬,見蔣皇后身後佇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白秀惠。
她也正看過來,大概提前已經從主子那兒聽說過雲菀沁進宮赴宴,倒沒有太驚奇,只是,一雙冷眼如霜,筆筆直直剜過來。
眼神若是能殺人,底下這該死的小妮子身上早就七零八碎,千瘡百孔。
曼陀羅一事,白秀惠回憶過,那天匆匆出宮,匆匆回宮,沿途壓根兒沒跟人打過交道,除了姐姐,近距離接觸過的外人,也就只有雲菀沁那個丫頭了……曼陀羅是浣衣局的人從袖袋裡找出來的,而臨走前,她確實被那丫頭拉了一把袖子。
不是她,有誰?
白秀惠只是沒料到,自己這個什麼大風大浪都經過的人,竟一頭栽在了陰溝里翻了船,被個沒出閣的宅內小丫頭玩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