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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菀沁看著面前的宰相千金,終於肯定了,郁柔莊來這一趟雲家,哪裡是來道謝,明明就是來挑釁,句句都帶著刺頭兒。
那錠金子就在郁柔莊的腳跟下,雲菀沁蹲下揀那金子,便是一副為了銀子連身份都不顧,匍匐在宰相千金腳跟下的畫面。
宰相的女兒又如何,這可是在自家的地盤。
雖說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后,可就連夏侯世廷都還沒當上皇帝,她是不是皇后更是未知之數。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上門擺千金小姐的架子,但云菀沁也不是好惹的,笑意未褪,反倒綻放得更明艷,身子朝前略一傾,還伸出手臂。
郁柔莊臉上的輕怠蓬勃起來,平民出身就是平民出身,父親做再大的官兒,女兒也掩不住骨子裡的那股市井小民的氣兒,為著一錠金子就甘願摧眉折腰,漂亮的薄唇還未揚到極致,眼睛卻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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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纖膚膏入V公告
雲菀沁的手到半途,突然一揚,朝郁柔莊的頭頂伸過來去——
“呼”一聲,雲菀沁將郁柔莊的帷帽輕輕一拍,迅雷不及手指一勾。
啪一聲,除了帷帽,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也帶了下來,掉在那錠金子旁邊。
是郁柔莊的義髻。
“失手了。”雲菀沁退後兩步,佯裝無心:“郁小姐頭上有隻蜂子,正準備替你趕趕。初夏,還不幫幫郁小姐!”
郁柔莊一眼瞥見地上的假髮,驚住了,一摸頭髮,完美的髮型單薄了許多,平日出門戴慣義髻,現下有種被人剝了衣衫的感覺,哪裡還要人幫手,慌張彎下腰,搶先拾起義髻往頭上套。
本想叫別人面前裝天鵝,反倒自己先低下尊貴的頭顱,初夏喊了一聲綠水:
“還愣著幹嘛,還不幫你家小姐!”
來了這麼一出,綠水早驚呆了,忙手忙腳亂地幫自家小姐戴正義髻,套上帷帽。
等郁柔莊收拾妥當了,雲菀沁開口:“郁小姐莫怪,近些日子為了拾掇藥膏脂粉,我叫家裡人在院子外新栽了不少花草,所以特別招蜂引蝶,蜂子毒,咬到皮膚上可不得了,一下便腫個大包,剛一時心切了。”
郁柔莊知道她是故意,她既為自己調製過香發散,怎會不知道自己喜歡佩戴義髻,怪只怪自己輕了敵,現下金子被她拿去,人也被她整蠱一通,只得忍下:“沒事兒,還得謝謝雲小姐呢。”
雲菀沁笑笑:“不得不提醒一句,發量少,大多是髮根排泄不暢,若長期用義髻,怕會堵塞頭頂皮膚毛孔,只會更嚴重,到最後寸草不生禿了頂也是有可能,還是慎用。”
正是郁柔莊說不得的軟肋,頭臉刷的一下漲紅,平靜下來,挑起面紗遮了容顏:“多謝雲小姐提醒。話說回來,侍郎府這段日子也算是多事之秋,聽我父兄說,老侯爺礙於聲名,已商議與雲家退親。要說侍郎府能與侯府結親,還是不容易的,要是我啊,一場宴會下來,被妹子搶了好出身的未婚夫,今後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戶更好的,現在估計哭都沒地兒哭去。現下看來,雲小姐是個心眼極寬的人,關上房,自己做自己的事兒,完全沒受影響。不過不緊要,柔莊兄弟人脈廣,今後若是見著適合的公子爺,到時為你引薦一下?”
話中帶刺,滿滿都是瞧不起,雲菀沁緩而含笑:“姻緣自有天定,失了便失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不勞郁小姐了。至於心眼寬……再不好的日子也總得苦中作樂,哭若是有用,這天下豈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郁小姐哪還用為了頭髮求醫問藥,直接去哭哭就好了吧。”
郁柔莊見她眉眼俏皮,分明就是個開玩笑的模樣兒,不好發作,臉色一緊。
她自然是不怕失了與歸德侯府的親事,因為巴結上了更大的。
這樣的官宦小姐看得也不少,門戶說低吧,家中父親還是有些位階,說高吧,也算不得位極人臣,夾在中間中不溜秋,野心倒是大得很,一心想逮著機會嫁個王侯公卿,飛上枝頭,若雲菀沁真搭上了秦王,區區個慕容二少又算得了什麼。
郁柔莊越想越深,心腹宛如爬了蟲蟻一般,酸意直涌,坐不住了:“時候不早,今兒攪擾了,那柔莊便先告辭。”
雲菀沁目光瑩然:“初夏,將我梳妝檯上那盒香膏拿出來。郁小姐送了禮,我也不能叫她光著手回去,禮尚往來還是要的。”
不一會兒,初夏拿出個琺瑯銀絲扁圓小盒,遞給了綠水。
雲菀沁和氣道:“這個叫做纖膚膏,是外來傳教士傳到大宣的,聽聞西方國土許多女子都用,我照著方子自個兒配製了一些,想來,極適合郁小姐。”
“什麼纖膚膏?”綠水口快,郁柔莊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咬了咬唇。
“西人醫者認為,肌膚每隔一段日子,皮層加厚,久而不除,會使得肌膚老化,代謝困難,”雲菀沁微微笑著,“這纖膚膏,顧名思義,——專治臉皮厚,可以將厚皮層給鏟薄一點兒。”
來別人家撒野?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當天涯處處是她家的奴婢?公主也不至於這般傲慢。
郁柔莊不傻,剛才一聽這美容物的名字,早就猜出雲菀沁在譏哨,將氣壓下去,語氣完全聽不出情緒:“綠水,拿了走。”
雲菀沁見那郁家主僕走了,吩咐了初夏幾句。
初夏二話不說,去了側門,半刻後回來:“那郁小姐進府前,轎子在咱們街對面停了許久。”
雲菀沁清楚了,跟郁柔莊初次見面,她沒有理由針對自己,這樣看來,她肯定見到秦王找自己。
算起來,郁柔莊與秦王還沒有半點關係。
這名未來的郁皇后,在新帝的後宮是個怎樣的女人,雲菀沁上輩子完全沒關心過,並不了解,可現在卻知道,並不是個好相與的。
倒不是雲菀沁怕郁柔莊,只是她連秦王都不大願意招惹,又何必與她結梁子?
還有秦王幕後查證臣子私事的舉止……得了,這一對可能成為夫妻的男女,都不是什麼善茬兒。
等娘親那事查出來後,還是與那秦王保持距離。
伴君如伴虎,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她才不惹這頭大老虎。
*
五天後。
侍郎府下人來了北城秦王府,送來紫草膏和茉莉發露。
兩樣物事盛在藍花瓷盒裡,湊近鼻下,有淡淡的香薰味。
夏侯世廷戴著玉扳指的指腹輕輕摩挲瓷蓋,指尖還有多日前柔膩的茉莉甜香,心思一動,渾身燥了幾分,骨痛竟有些發作之兆,以前不覺得什麼,這會兒卻對這病有點黯然和懊惱。
送東西的家丁,是盈福院的一名小廝,將東西遞給施遙安後,老老實實站在天井等候答覆。
半會兒,施遙安從房間內出來,站在廊下:
“主子說了,過兩日再找你們家大姑娘討教效果,你去帳房領跑腿費吧。”
雲家家丁喜滋滋地離開沒多久,“噔噔噔——”一匹棗紅高頭大馬在秦王府門口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