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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難解難分的這會兒,不遠處傳來一聲年長者的吼:
“胡鬧!這是在幹什麼!快鬆開!”
童氏見大兒媳婦跑過來,後腳也趕了過來。
一來,老太太見兩個兒媳婦竟在後院打起來了,臉色漲紅,聲音都氣啞了!
白雪惠一見婆婆來了,手一松,委屈的珠淚嘩啦啦飈了出來,救星終於來了,就叫婆婆瞧瞧,這不要臉的鄉下婦人,丟人丟到別人家裡了。
白雪惠手一松,黃四姑又趁機使勁攥著她頭髮扯了一把,見她哇哇慘叫起來,這才匆匆一個撒手,退了幾步。
趁弟妹還在抱著腦袋喊疼,黃四姑臉色一變,先前還凶戾無比的臉,突然就像拂過一陣春雨和風,眯縫眼兒一擠,一拍大腿,哭了起來,跑到童氏跟前,“咚”一聲跪下,抱著童氏的腿根子:
“婆婆啊,二叔家俺住不下去了啊,您瞧瞧,上次她那樣侮辱俺與竹姐,將奴才的衣裳故意給咱們穿,婆婆要俺不計較,俺聽了婆婆的,就當她年紀比俺小,不懂事,可今兒……您瞧瞧你的孫子,被弟妹身邊的奴才打成這樣,傷的不是別的地兒,那可是最寶貴的腦袋啊,都流血了,以後茂哥要是成了個痴呆,可怎麼對得起雲家列祖列宗啊!俺找弟妹理論,弟妹竟袒護那奴才,還反咬一口,說俺茂哥沒有家教,沒禮儀,搶別人的吃食,是乞丐,天啊,俺茂哥就一個小孩子,小孩子看見漂亮的吃食,新鮮好奇,找別人要一塊,這怎麼就成了乞丐了啊!婆婆啊,弟妹都將俺們母子三人欺負成這樣了,您可得做主啊……”
白雪惠見她來了個惡人先告狀,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氣不打一處,指著被大嫂扯得亂七八糟的秀髮:“婆婆,您瞧,她這是人幹的事兒麼,一上來,沒說兩句就扯頭髮,這可不是鄉下!這是京城,是侍郎府!”
黃四姑不甘示弱,昂起脖子亮給童氏:“您看看俺脖子,被她掐成這樣,俺扯她頭髮又死不了人,弟妹對俺,這可是下的死手啊!”
兩個兒媳婦一哭三鬧的,吵得童氏頭都昏了,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總算明白了是什麼事,雖說大兒媳婦在二兒子家跟妯娌打架太丟人,可寶貝孫子頭流血了,卻是個不爭的事實,更嚴重。
童氏心急如焚,蹲下去看了下茂哥的頭,趕緊叫下人先帶回房去上藥包紮,站起來,手一揮,驅散了家奴,又嘆了口氣:“算了算了!趕緊都散了,還不嫌丟人麼!”
白雪惠見童氏就這麼算了,分明是包庇雲老大一家啊,自己都被碾壓成這樣了,今兒不說將黃四姑打一頓,也起碼得當了奴才訓斥一番吧,不討個說法,以後怎麼持家?
居然就這麼——散了?
“婆婆,大嫂衝上門,沒頭沒尾把我打一頓,家有家規,莫不是就這樣完了?我敬她是客人,又是我家老爺的嫂子,可不能讓到這份田地!”想要出這口惡氣,也只能靠童氏,只有當婆婆的,才能修理兒媳婦。
黃四姑冷笑:“弟妹,你給俺穿小鞋,俺不吭聲,可你糟踐俺女兒,現在又打俺的兒子,俺就實在忍不住了,俺就不信,你的霏姐兒被人糟蹋,你還能坐得住!”
童氏一聽這話,額頭皺紋攢得更是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盯著二兒媳婦:“那兒媳婦你要如何,你看看,你傷了,你嫂子也傷了,大夥都吃虧了,再說那茂哥確實被你的奴才弄傷了,就當扯平了,算了。”
白雪惠揚起頸子,這麼就算了,以後黃四姑越是敢撒潑,哼了一聲:“扯平?婆婆可不能這麼偏心!我那奴才壓根兒不敢動茂哥,不過小孩子自己個兒力氣弱,摔在了牆上,她問都不問便來打我一頓,這就扯平?”
一提起兒子,黃四姑又擦了把眼淚,擠眉弄眼,恨恨地躲在童氏後面,蚊子嗡嗡似的咬牙切齒:“自己沒兒子,就要把別人的兒子都弄死麼!狠心。”
這話有雙重含義,一是說將茂哥的頭弄傷了,二來也是暗示雲錦重被白氏甩到莊子上,差點兒出事。
童氏望著二兒媳婦,臉色越發難看,終於,心中的天秤已經完全傾向了黃四姑,可不是麼,二兒媳對名下的繼子錦重都照顧不周,又怎麼能奢望她能對茂哥和藹。
這麼一想,童氏徹底垮了臉:“我說算了便是算了,怎麼,你是婆婆,還是我是婆婆!要不,等老二回了,你去直接告我一狀吧,說我處事不公!”說著,拉了大兒媳婦,急匆匆先回屋子看茂哥的傷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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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玄昶散衙回來,本來先回主院一趟,童氏聽說,生怕白氏先告了狀,眼珠子一轉,連忙喊婢子,要她去將老爺先請過來。
雲玄昶聽娘親派人來喊,也就先去了西院,一進門就見個大夫背著藥箱正往外走,聽說似是侄子出事,一驚,腳步不停地直奔西院。
一跨進門檻,果然,侄子茂哥頭上包了紗布,本來只當是小孩子頑皮,碰傷了,一問,才知道今兒家中後院的一地雞毛事。
大夫看過茂哥,說是沒事,只是小孩子頭皮嫩,擦破了點皮,用剪刀剃了傷口處的頭髮,抹了一層藥,說是隔三天換一換藥,交代了幾句便走了。
童氏見孫子沒事兒,才吁了一氣,見兒子過來了,既然搶到了說話的先機,肯定將這事說得全是意外,末了,只怕到時那白雪惠告狀,讓兒子怪自己偏心,又冷冷提前道:
“你那媳婦兒,可真是嘴厲啊,我是想將這妯娌打架的家醜給壓下去,她偏偏要挑大,還說我不公正,玄昶,我要是不公,將你家裡弄亂了,我明兒就領著四姑茂哥她們走得了。”
作為一家之主,他不能偏袒誰,就算明曉得是嫂子撒潑,也只能裝馬虎,再一聽童氏搬出要走,急了,這還沒住幾天就走,被外人知道了得要怎麼猜,一掀袍子就跪下來:“娘,她這些年被兒子寵得有些無法無天,不懂事,你可別跟她一小輩一般見識啊。”又勸慰了幾句,見母親氣消了,這才離開了。
白雪惠等著老爺,老早就脖子望長了。
回屋後,她撩開頭髮一照鏡子,沒把她氣得吐血。
黃四姑下手忒重,根本就不顧後果,白雪惠額頭和頭頂交匯處的髮際線紅赤赤的一片,腫得高高,慘不忍睹,掉了一大把頭髮。白皙細嫩、平日當金子一般寶貝的臉蛋烙上了兩條長約一寸多的指甲印,翻出了皮肉,還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從沒受過這種窩囊鳥氣,白雪惠哇一聲,趴在梳妝檯邊,哭得捶胸頓足,下人如何勸也難勸好。
雲玄昶從老太太那兒過來,一進屋子,見白氏這副摸樣,也嚇了一跳,直快趕上毀容了。
白雪惠一見老爺就有了倚仗,更是委屈,越發是梨花帶雨,哭個沒完,將頭皮邊緣扯過的淤紅給老爺看,抽噎道:“婆婆到最後對嫂子半點懲罰都沒有,壓根就不為我做主,老爺,您可得評評理啊。”
雲玄昶剛被老娘丟了個威脅要走的下馬威,又提前被老娘打過招呼,這下一聽白雪惠暗示童氏錯了,憐惜心驟然少了大半,眉頭一皺:“那你要我怎麼辦?去責斥娘有私心麼?說她料事不公?然後讓她哭哭啼啼拎著包袱,拖家帶口地離京回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