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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頃,小皇孫的哭聲響徹室內:“哇——哇——”
蘭昭訓驚喜過望,簡直就像剛從地獄逃出生天,將兒子從炕上抱起來,就像抱著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哭得快沒了人形:“孝兒……”
小皇孫臉色慢慢回血,紅潤起來,雲菀沁叫蘭昭訓又餵了兩口熱水,呼吸勻暢多了。
雲菀沁一回頭,見蔣妤暗中讓婢女又要去搶嬰兒,斥了一聲:“讓他們母子走。”
蘭昭訓回過神,將小皇孫抱得緊緊,躲到角落。
蔣妤冷笑:“走?她走了,我怎麼辦!這個賤人,就是不願意去揭發皇后!我豈不是白費了這麼多天的功夫!”
雲菀沁漠然看著她:“白費了這麼多天?你差點兒把她的兒子都給折騰死了。”
蘭昭訓抱著小皇孫,跪下來朝蔣妤磕頭,抽泣著:“良娣,這次的事我絕不對外亂說……你再不要加害我孩兒了,求求你了!皇后那邊……我,我一個小小東宮侍妾,哪裡敢與皇后抗衡啊!我不管良娣與皇后有什麼恩怨,就放了我們母子,讓咱們安生過活兒吧!”
蔣妤見秦王妃一副堅決模樣,知道今兒的事她既參與,也不能與她對著來,狠狠一拂袖。
蘭昭訓欣喜,又對著秦王妃磕了幾個頭:“多謝秦王妃救了孝兒,多謝!”
雲菀沁轉過身,朝她道:“不用。昭訓起來,帶著小皇孫走吧。只是有些話,不得不提醒你。”
蘭昭訓一滯,只聽女子聲音在燭火中有些飄忽,卻又清晰而凌厲:“今兒你雖然帶著小皇孫保全一命走了,卻並不一定能如你所願,安生過活。”
蘭昭訓臉一動,沒有起身離開,仿似被敲中了心事,剛才以為兒子死了的驚恐神色,竟一瞬間復卷而來。
“皇后日日派人來東宮慰問小皇孫,關愛無比,蘭昭訓真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剛才良娣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並沒否認,應該心裡還是有數的。若皇后真的有意黜儲君,扶小皇孫,你覺得你這個新儲君的親娘,能活嗎?”雲菀沁望著她。
蘭昭訓後渾身毛骨悚然,太子生母袁妃都死得不明不白,更何況她這位份低賤的太子妾侍!若自己兒子真被皇后看中,扶為新儲君,皇后必定要一人掌控孝兒,哪裡會允許自己這個儲君的親娘留在世上!
“或許你會告訴我,你不怕死,只要小皇孫前途光明就好了,”雲菀沁將她扶起來,“可皇后既能扶太子,就能滅太子,既能扶小皇孫,也能滅了小皇孫。到頭來,你們娘兒倆,連保命都不成,談什麼安生過活?你現在大可抱著小皇孫回去,自欺欺人地過一段安靜日子,可你和小皇孫最終的下場是不是袁妃和太子,你心裡明白。”
蘭昭訓沉默久久,重重喘了一口氣,周身力氣抽乾,惟獨一雙手臂抱得兒子緊緊。
既蔣皇后看中自己孩兒,那麼他們娘兒兩註定是沒法子抽身事外,若想母子安寧,除非皇后不在位。
蘭昭訓低頭看了一眼小皇孫,抬起手,擦乾眼淚,深呼吸道:“妾身明白了。”又面朝蔣妤,牙關一咬:“一切就聽良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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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禧殿。
潘氏見雲菀沁遲遲沒回,臉色已經有些不自在,座上的蔣皇后已經幾次望過來。
對面,秦王被宮人灌了兩碗醒酒湯,此刻仰於鏤孔椅背,長腿微曲,衣領微松,醉眼惺忪。
終於,蔣皇后開了口,聲音冷冷:“秦王妃人呢?”
此話一出,殿內聲音頓消,全都望過去。
潘氏站起身,道:“妾身饞果酒,請秦王妃去外面找宮人要,也不知道要到哪間膳房去了,該是快回了。”
蔣皇后見潘氏神情有些不安定,卻也管不著了,瞥一眼秦王,鼻息一嗤,聲音卻是溫婉:“皇上,時辰也不早了,宴快散了,等秦王妃回來,就請皇上宣旨!”
正是這時,殿外傳來腳步聲。
不止一人。
輕盈腳步,伴著裙角迤邐著摩擦大理石地面的挲挲聲。是女子。
殿內宗親們望去,只見方才伴在皇后身邊的東宮蔣良娣跨進大殿門檻,身後還有個宮裝豐盈少婦,臉上淚痕未乾,懷抱著個襁褓,匆匆跟隨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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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翻蔣氏舊帳
姚福壽一驚,蔣良娣身後不是東宮的昭訓蘭氏嗎?
寧熙帝瞄向太子。
平日笑眉喜眸,一派悠閒的皇子眼下神情陌生,雙眸一眯,面色發沉,卻並沒半點阻止。
倒是蔣皇后,看見蘭昭訓懷抱嬰兒,頭一轉,掃到前面的蔣妤身上:“良娣將蘭昭訓帶來幹什麼?”心裡卻是莫名一個跌宕!
侄女的神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站在大殿中間,仰起一張漂亮卻略顯俗氣的臉。
那張臉,平日謙卑,尖酸,刻薄,對自己察言觀色,無處不討好,每次看到自己臉色不好就唯唯諾諾,不敢吭聲。
現在,她卻仰面注視自己,眸子中划過一絲冷意,嘴角一翹,露出一絲詭譎的笑容。
蔣皇后還未等到蔣妤的答覆,蘭昭訓抱著嬰兒,已經一臉驚魂失措地幾步走到御前丹墀下。
蔣皇后心中砰砰跳著,預感越發不大妙,臉一青,斥道:“這大半晚上,風冷露重,你瘋瘋癲癲的將孝兒抱到這裡來幹什麼,你身邊那些狗奴才呢?還不滾回去!等宴會散了,自覺來鳳藻宮領罰!”
寧熙帝聽了皇后的話,亦是眉頭一皺,看蘭氏披頭散髮,魂游天外的樣子,只怕她傷了皇嗣,道:“來人啊,把小皇孫抱過來——”
還不等姚福壽上前,蘭昭訓卻抱著孩子,面朝蔣皇后跪下來:“求皇后放過妾身母子!妾身與孝兒自知地位低賤,只求在宮裡平靜過完一生!求皇后不要找妾身母子,另選他人吧!”
這話一出,舉座一震,繼而譁然散開,如波濤翻過,一浪蓋過一浪。
殿內,惟二安靜的地方,只有太子和不遠處的秦王。
夏侯世廷周身仍顯醉態,兩臂垮在椅側,眼色卻微微發沉,頭頸朝太子那邊偏過去。
太子靜觀蘭昭訓的反應,其實,他有些疑惑蘭昭訓怎麼會願意過來,這幾天他叫人盯著蔣妤與蘭氏私下的溝通,知道蘭昭訓死活都不肯,正在這時,守在東宮沒一直盯著蔣妤動作的心腹宮人從殿在進來,彎下身,將蔣良娣院子中雜物間發生的事耳語了一番。
他釋然,嘴一抿,有些玩味,果然是沁兒,眼光一飄,落到對面景陽王妃旁邊那個還空蕩蕩的座位。
短暫的喧譁中,蔣皇后臉色發白,瞥一眼蔣妤,有些猜測,恨得牙齒打顫:“你這瘋婦,亂嚷嚷個什麼?污本宮名聲,破壞皇上和太后的心情,擾亂家宴,該當何罪!來人啊,將她與小皇孫分開,拖下去,拉到宗人府的大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