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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菀沁匆匆扒了幾口,站起來:“那三爺慢用,我先回屋子了,腿還要上藥。”
想了想,還是得給他個安心,免得日後找自個兒麻煩,畢竟,自己知道的,不是小事情,走了兩步,她又扭過纖秀的頸子:“我答應過三爺便不會反悔。這次回去後,我沒見過三爺,更沒聽過任何話。三爺的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絕不會參與。”
這話明明是個保證,應該叫人安心,為什麼他聽了反倒不是滋味?
尤其是最後那句,三爺的事跟我沒有關係……夏侯世廷筷子一擱,掃過去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掠過她的腰下面幾寸,瑪瑙般的晶瑩瞳仁突的一斂一寒,刷的站了起來。
還沒跨出堂屋,雲菀沁身後傳來一聲斥:“等一下!”
她被嚇了一跳,剛一回頭,他已經丟下碗筷,兩步跨過來。
雲菀沁感覺一股低氣壓在身邊盤旋,他的目光很緊張,又很奇異:“你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啊。”雲菀沁比他還奇怪,男子目光往下一滑,落定一處,語氣揚起來,皺眉:“你流血了沒感覺?難道不知道疼?看看是不是哪裡劃破了。”
啊?雲菀沁詫異地順著他的目光才反應過來,血跡是在腰下的——屁股上!
醒悟過來,雲菀沁臉色一紅,這才察覺,小腹有些悶悶的墜疼,是月事突然造訪了。
今兒穿的是岳五娘的一件素色夏季薄衫,淺色的布裙上染了血漬,只怕異常鮮艷奪目……
出糗了!
不過……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他是在玩自己嗎?又不是三歲孩子,怎麼可能不知道月事!
雲菀沁雖然窘迫,卻又很是懷疑。
夏侯世廷見她不講話,表情十分複雜,臉色先白再紅,身子還顫了一下,估計還真是哪兒不舒服,可到底哪裡受傷了也瞧不出來。
裙背後沾血,難不成昨兒晚上被高駿推倒在地時,摔到了?
他一疑,昂長英偉的身軀彎了幾寸下去,眯起俊眸,研究裙子後擺綴著那幾朵紅梅:“血流得不多,但也不算少,鮮紅帶烏褐,倒不像是正常出血……”
他的瞳仁透徹晶瑩,雖深不見底,又全無雜質,宛如流淌著的深河。
她都快被說得尷尬死了,卻也總算確定了,這男人,真的是不知道她這是小日子來了!
雲菀沁退後兩步,避開他盯著自己裙子:“三爺,我沒傷。”
“胡說!”夏侯世廷身子一直,斥了一聲,“都流血了還沒傷?死鴨子嘴硬。”
雲菀沁無奈了,皇家的性教育、性啟蒙不是很好很全面嗎?不是年紀小的皇子,就開始有專人給他們看那些畫冊啊娃娃啊什麼的麼。
他雖然還沒娶妻,但王府的美婢多得很,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偏偏夏侯世廷還真是沒見過豬跑,三歲便送出宮,先在青燈古佛的相國寺,後來在遠離鬧市的北城,被護得緊緊,王府的婢子和嬤嬤怎麼會主動告訴主子什麼叫月信。
對於女子私事,他只在書中偶爾見過,卻從沒親眼見識過。
後來蕊枝成為王府一等侍婢,更是對下人嚴厲,事事精心,當值伺候的婢子若是身子不乾淨,便會酌令換上其他人頂班。
“三爺,”雲菀沁嘆了口氣,由她來教導他女子生理知識,似是有些怪,可現在也沒人,“我是小日子來了,真沒受傷,找些手紙和棉絮就好了。”當務之急是找著乾淨的月事帶,岳五娘的臥室應該是有這玩意兒,可月事帶這東西,畢竟太私人,不方便共用,再說了,人家主人不在家,她也不能去翻箱倒櫃地找,只能就地取材地先找東西頂著了。
小日子。
這三個字在夏侯世廷耳畔邊迴響了兩圈,才醒過來。
俊臉刷的漲紅,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子。
他盯住雲菀沁,就像看怪物一樣,高挺的鼻樑滲出細微的汗,纖薄的唇輕微顫抖起來。
雲菀沁不敢相信這副表情的秦王,真的是昨晚那個站在高家走廊下,冷冷旁觀著高駿將自己滅口的男子嗎?
還有,前世他帝王的模樣也在她腦海里過了一道……
那麼高高在上的尊貴不凡,竟會被女子月事給絆倒?
這種不合時宜的時候,她居然控制不住,噗呲出來。
他濃重地哼了一聲,悶聲不響地調過頭,走了。
惱羞成怒了?算了,還是趕緊去找東西吧,雲菀沁暫時管不著他了。
回了側屋,她翻開抽屜,拿出一疊手紙,又從床單下抽出一小坨軟軟的棉絮。
可是裹在外面的帶子,卻犯了難。
如今的月事帶其實差不多,都是用一段布條包著草紙、棉花或者草木灰,然後墊在小衣內。唯一的分別在於,有條件一點兒的人家,閨女會用柔軟又透氣、吸水性強的綢緞,裡面裹棉絮,像普通農戶婦人可能就是用布條裹草紙和木炭灰。
雲菀沁找來找去,也沒找著合適的布條。
屋子裡唯一一把椅子倒是墊著一塊布……那粗糙程度,布著黑漆漆的可疑髒痕,雲菀沁還真是不敢用。
去外面瞧瞧吧。
門一開,差點兒撞上一堵肉牆。
夏侯世廷臉色黑黑的,應該在門口站了很久,手上端著碗東西,長腿幾步跨進去,將碗“噔”一下擱在桌子上,轉身出來時,又不小心看到女子裙子上的小紅莓,鼻頰再次一熱。
該死的,還沒換?
雲菀沁瞟了一眼桌子,是一碗紅糖薑湯。
夏侯世廷久病成良醫,也看過些醫書。
書中說,天癸期,不可貪涼,不可受冷,不可浸水,不可驚懼,不可嗔氣,否則於女體大不利,嚴重起來,可能會落下終身不孕之症或各類婦科雜症。
山間本就氣溫低,這幾日更是陰雨連綿。
雖然驚訝他心思細膩,可眼下雲菀沁最需要的卻並不是這個,見他要轉身,忙喊:“三爺!”
男子腳下一駐,似乎看出她的為難:“是不是還要什麼?”
雖有點兒不人道,可是有資源不用,過期作廢,雲菀沁不好意思地一指他腰帶:“差個布條,要系在腰上……沒找到合適的。”他這一身衣裳的料子不用說,絕頂好貨,細密卻又硬挺。
夏侯世廷聽明白了,這是看中了他的衣服。
他莫名鼻根滲出些汗,又發了幾分燥熱,背過身子,將腰帶抽了出來,拿起來度量了一下,“刺”一聲,手比剪刀還利索,撕下一截,遞給雲菀沁。
那個長短,寬度,弧度,倒還真的正是適合……這下輪到雲菀沁整個人有些不好了,臉一燒,趕緊抱著他的腰帶進去,用清水搓了兩道,擰乾後,在爐子上烘乾,填了棉絮手紙,再找出針線縫製好,最後墊進了小衣內,換了條裙子。
整個人總算踏實了。
這一鬧,兩個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各自裝作沒這事兒,灰溜溜躲進各自屋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