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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念她入骨
雲菀沁就知道,他怎麼可能對呂八的要求答應得這麼爽快。
木箱內,沒有白米和麵粉,惟獨一個光禿禿的人頭,臉上噴濺而上的血漬已經乾涸結殼,眼皮微微睜開一條縫,毫無神采地望著箱外的人,是人死以後眼皮未闔攏的僵硬,俗稱的——死不瞑目。
人頭頸子上的鋸齒很整齊,應該是在不能動彈的情況下砍掉腦袋,——也就是說,是被人綁住行刑的。
這人頭披頭散髮,是個瘦削男子,看皮膚的粗糙程度和膚色深淺,活著的時候,應該是個貧民,頭上綁著一條黃色巾子。
是呂八那邊的人。
應該是行轅官兵抓到的黃巾黨。
他哪願意跟黃巾黨交易,分明是藉口答應,約定見面,在兩軍面前,大大殺下呂八的風頭,將呂八的氣焰打下來。
她從震驚中拉回急遽收縮的心跳,手一松,厚重的箱蓋“哐啷”一聲蓋上了,站了起來,轉過身,朝另一個箱子走去。
施遙安有些驚訝,這丫頭竟有點兒膽色,非但沒嚇出什麼,還去一個個查看,望了一眼旁邊的主子,只見男子眸子幽深了幾分,泛起些許興致。
雲菀沁打開旁邊的箱子,也是一顆人頭,第三個、第四個……全部是黃巾黨的人頭。
她抬臉,看了一眼鞍上的男子,慢慢轉過頭,朝向呂八。
對面一行人早就看到了慶兒丫頭的不對勁兒。
此刻見她查驗完,望過來,粗疏的雙眉擰得緊緊,一臉的難言之隱,呂八知道箱子裡的糧草有問題,攥緊了拳,腮幫子咬得鼓如山丘,渾身氣焰驟然升騰而起,沙啞著喉嚨:“兄弟們,拿好傢夥,咱們只怕被朝廷狗耍了!”
隊伍內一陣凝滯,繼而一陣冰冷的金屬撞擊聲響起,漢子們個個提起了刀劍長槍,臉色警惕起來。
“慶兒丫頭!箱子裡是什麼!”呂八大聲道。
夏侯世廷見這暴民頭目躁動起來,對面的整個隊伍有騷亂之跡,朝箱子邊沉默的女子道:“丫頭,還不告訴你主子。”
雲菀沁見呂八一雙虎目瞪如銅鈴,深吸一口氣,壓粗了聲線:“是人頭,是咱們這邊人的人頭。”
黃巾黨的隊伍立刻如燒沸的水下加了一把烈柴,轟隆一下,騰了起來!
夏侯世廷眼眸飛揚,山巒般的修俊長眉斜入美鬢,長身未動,只抬起袖,一拂:“將糧草送過去吧!”
走出十來名官兵,將箱子抬起起,放到了曠地的中央,落地一瞬,士兵們將手中的箱子打開,同時朝對面轉去。
箱內的景象顯露在呂八一行人視線中,頓時驚呼起來——
黃巾黨要五十抬糧米,秦王便順他們的意思,準備了五十抬箱,每個箱子裡卻備上了一顆人頭!
前些日子兩方的下屬在城內碰到,械鬥之後,黃巾黨被秦王的兵甲俘了幾十人,聽說本來跟幾個暴民的家屬一樣,軟禁在行轅,沒想到今日一見,卻成箱中鬼!
只當這秦王遲遲沒有出擊,如今答應交易也爽快,定是個軟弱廢物,再見青天白日下的猙獰場景,卻才知道,對面這鞍上繡袍犀帶,楚腰月容的俊美男子,原是個心狠手辣之輩。
“反朝廷者,死。”男子拉轡,長軀挺直,遙遙欣賞著對面黃巾黨的驚惶,先前的淡泊甚至和氣,頃刻之間煙消雲散,渾身煞氣殺氣雙雙卷升,一派冷絕,雙目陡然更生氣了詭冷,“妄圖與朝廷談交易,十八層地獄不夠下。天災當前,又謀*,自相咬噬殘殺,最是適合叛賊,拿去吧,生肉活血的糧草,夠你們添腹!”
空地對面的人馬如滾水燒炭,嘩啦啦喧譁起來。
聲浪沖天,幾乎劃破天際,有憤怒,有驚恐,有忐忑,有焦慮,有遲疑。
田老使了個眼色,旁邊的下屬立刻會意,大聲道:“朝廷殺害受災民眾,狗官,不得好死!”試圖拉回黃巾黨焦躁波動起來的人心。
“良民是不該殺,箱中人頭個個都是暴民,死有餘辜!”施遙安大聲回應。
夏侯世廷目光投到那呂八身上,淡淡補充:“這些人,本王本來不準備殺,留待回京再罰,是你們頭領親自逼他們上了絕路。”
若不是黃巾黨憑人質索要糧食,這些人是不會死的。
眾人又是一陣譁然。
“別聽朝廷狗冠冕堂皇地挑撥離間,蠱惑人心!”呂八吼道,“兄弟們,你們忘記這些狗官賑災糧食都發一半,藏一半嗎?”
黃巾黨舉起鋼槍刀劍,再次憤恨地叫囂起來。
衛小鐵著急,完了完了,小慶哥兒還在對面呢,不行,看這架勢,兩邊萬一鬧起來,別說真刀實槍亂飛,就慶哥兒那身子骨兒,只怕三兩下,就得被這些人高馬大的兵士和馬蹄子踏死!趕緊頻頻示意,叫慶哥兒快點兒找個機會溜回來,丟了半天眼色,卻見她並沒動。
今天的交易算是潑滅了,秦王是借這次機會用幾十顆暴民的人頭來震懾黃巾黨,讓晏陽百姓明白,與朝廷對抗的都沒好下場!打下黃巾黨的威風!
既是如此,呂八也不客氣了,牙一磨:“將戚狗官帶到前面!”
戚通判見著這場景,知道今兒完蛋了,三皇子根本就沒想過換回自己,小腹一緊,褲管一陣熱乎乎,全都尿濕了,被兩個漢子推了出來,頓時雙腿一軟,跪下來:“秦王——救下官啊,救下官啊——”
呂八抽出腰帶中的大刀,走上前,刀尖抵著戚通判的脖子,刀把上繫著的紅纓軟軟耷下,朝對面道:“這是你們自己找的!就先叫你們的通判官,給咱們幾十個兄弟填命!說咱們暴民?堂堂五品官,死在暴民手上,老子看你們有沒有面子!”又用刀背拍拍戚通判的臉:“剛剛你們那三皇子說我逼死了五十個兄弟,現在你看清楚了,是你們那三皇子逼死你的!”
戚通判屁滾尿流,毫無朝廷命官的氣焰,自知秦王那邊不會救自己,竟倒了戈:“呂、呂兄弟,我願意馬上卸官除職,加入黃巾黨,只要留我一條命——求你了,求你了——”
呂八哈哈大笑起來:“那誰——秦王對吧?聽見沒!你的人,官兒都不要了,要投靠咱們呢!”
又撇下戚通判,朝前幾步,語帶挑釁:“這可難辦了,三皇子,你說老子是將你們的通判留下來,給咱們兄弟刷馬桶洗衣裳,還是一刀子砍下人去祭我那幾十個兄弟呢!”
黃巾黨的一群漢子也跟著大笑,有的還喝起倒彩。
“留我一條命,留我一條命,別殺我,我,我願意為呂兄刷馬桶洗衣裳!——”戚通判聲嘶力竭。
雲菀沁暗中喟嘆,這戚通判若是有些氣節,指不定秦王還能保他一條命,可貪生怕死到這個程度,絕對難逃一死了。
“豈有此理!”施遙安眉頭一聳,官兵們也都略騷動起來,只是到底是正規兵士,見主子不動,大部分都沉得住氣。
夏侯世廷並沒回應呂八那邊的嘲笑,接過部屬遞來的一柄蟠龍紋朱紅長弓,夾緊馬腹,長軀略彎,搭弦對靶,筆直正朝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