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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菀沁從昨兒開始到現在還沒見著初夏,叫她伴在自己身邊,一起往裡面走去。
夏侯世廷這次瞄準長川郡,是早就打好的主意,上任後也打算將施遙安帶在手邊當做副官,一回來,就把施遙安叫了過來,準備先商議一些準備工作,兩人進了府,直接去了書房。
高長史陪在王妃身後,朝主屋走去,邊走邊笑道:“三爺領了官職,今後定是越發得朝廷重視,前途不可限量。”
蕊枝在旁邊蹙眉輕道:“別怪奴婢說些不好聽的話,那長川郡環境惡劣,民風彪悍,賊匪一窩,氣候也不大好,皇上也是的,怎麼三爺一說,就將那職位撥下來了呢?若奴婢在場,就算拼個一死,也得要攔住。”
說最後一句話時,瞟了一眼前面的女子,眼神不無不滿,身為王妃,陪在夫君身邊,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攔一下,白去了。
高長史望了一眼蕊枝,低聲阻道:“蕊枝——”
身邊伴行的幾個婢子都屏住呼吸,虧這蕊枝也夠大的膽子,不過要是她們能像蕊枝一樣,陪著秦王近十年,飲食起居,無一不過手,幾次秦王犯病,連命都不要為秦王吸出毒液,只怕也有這個勇氣,在外人眼裡,這蕊枝的地位,絕不僅僅是個婢女,與秦王的通房差不多了,還比這雲妃早進府不知道多少年,現在,自然底氣是足的。
蕊枝聽了老管家的一喝,沒做聲了。
雲菀沁腳步沒停,聲音卻飄到了後面,似笑非笑:“攔?蕊枝姑娘說說,我為什麼要攔?”
蕊枝小聲一嗤,聲音卻恭敬:“回王妃的話,那長川郡的條件不好,三爺身子您也是知道的,況且任職地離京城有幾天的來回距離,兩邊跑,三爺怎麼禁得起折騰?”
初夏實在忍不住:“就只有蕊枝姑娘關心三爺?先洗清你兩個眼睛,看看這兒到底誰是奴才,誰才是王妃。”
蕊枝看一眼初夏,眼眸似有萬千小刺,嘴唇邊際發了冷:“奴婢這是講道理,不是吵架,打從這秦王府修建起來的那日,奴婢便進來了,一直伺候在三爺身邊,難不成如今連關心一下主子都不行了?若然如此,奴婢待在這王府還有什麼用?王妃乾脆將奴婢發賣出去吧!”
這話一出,身後一排王府婢女便齊齊跪下來,拉蕊枝袖子拉袖子,求王妃的求王妃。
“蕊枝姐姐可別衝動啊,王府缺了誰都行,惟獨不能缺了您。”
“是啊,王爺的日常起居都是蕊枝姐姐打理,您這一走,王爺肯定不習慣。”
“雲妃娘娘,蕊枝姐只是關心王爺心切方才失口,您就寬宏大量,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這蕊枝,最會的本事也就是搬出老資歷,用道理來壓人,倚老賣老,雲菀沁不怒反笑,哦,不,也不是倚老賣老,這侍女,不老呢,年輕得很,還頗有幾分姿色,王府家生子,無論服飾、儀態,就更是不凡,比一般的小家碧玉還要倨傲,這麼好的條件,自然是心裡有些打算。
發賣出去?先不說秦王願意不願意,就看眼下除了高長史和初夏,所有下人都為她求情,也知道她這麼些年在王府不是白混,還是很得下人心思的,必要時候,就算為她出頭的死忠,也肯定不止一兩個。
還什麼“王府缺了誰都行,惟獨不能缺了您”?是夏侯世廷他奶娘不成?走了還得餓死?
就算是奶娘,也總得有斷奶的一天!
還什麼寬宏大量?敢情自己被奴大欺主的下人坐到頭上,若是懲罰,還成了小家子氣不夠大度?
雲菀沁望著這一群以自己和蕊枝為中心點唱大戲的婢子們,倒是好笑。
叫奴才們看著新任的王妃一過門,還沒一天的功夫就將府上最大的王爺心腹丫鬟給發賣了,就因為這丫鬟關心王爺,以後還怎麼持家管院?
小魚小蝦就對不住了。
雲菀沁轉過身,面朝那幾名婢女,聲音雖緩臉色卻冷冽:“你們哭哭啼啼的這是幹什麼?是誰叫蕊枝姑娘走了嗎?我剛才這一路的吩咐你們不管不聞,反倒蕊枝姑娘一句隨口氣話,你們聽進耳朵里去了麼?”
幾名婢子一愣,跪在磚頭地面上,半天沒回神,這話誰受得起,是在說她們不尊敬主子,只聽蕊枝的,卻不將王妃的話放心上。
可——這王妃,剛好像也沒吩咐什麼吧?
一個瘦巴巴,尖嘴猴腮的婢女的膽子大一些,吞吞吐吐:“王妃……剛說什麼了?”
雲菀沁笑了起來,笑中不乏寒氣:“果然吧!連我說什麼都沒聽到,居然還敢來問主子!原來秦王府的主子當得這麼悲哀,一句話得要說幾遍,下人才能聽進去?”
這話一出,幾個婢子全都瞪一眼那瘦婢子,明顯便是這王妃下了套,這下好,還特意鑽進去!不是找罰麼!
高長史聽了王妃的話,喝叱一聲:“來人啊,將這幾名不敬主子的賤婢先拉到柴房去關了,通知宗人府去處罰發賣,我秦王府留不得這種高貴的奴才!”
幾個婢子一聽,原本抱著蕊枝腿腳的手統統鬆開,哭得淚流成河,跑到面前主子面前:“王妃,奴婢們知錯了——”
初夏將人一個接一個甩開,幾名家丁正好過來,將那幾名婢子拖走了。
蕊枝臉色漲得通紅,這是給自己下馬威呢,見維護自己的婢子掃蕩一空,此刻院子內寂寥無聲,只捏緊了拳頭。
“哦,對,光顧著罰幾個不敬主子的下人,忘記回蕊枝姑娘剛才的話了,”雲菀沁笑了笑。
蕊枝咬咬牙,哪裡還能中她的圈套:“王妃這是說什麼話,奴婢……只是個下人,王妃怎能回奴婢的話。王妃有什麼話便直說。”
“蕊枝姑娘說三爺身子不好,擔心三爺擔任長川郡的職務會受不得折騰,雖說是關切沒錯,”雲菀沁凝視她,笑意未褪,風華綻開,“可也未免太小瞧三爺了。蕊枝姑娘在場,可能會攔阻三爺接下這差事,可蕊枝姑娘攔的,卻是三爺的前途。”
蕊枝的臉色隨著一字一句越發紅,見面前女子已經轉身,在初夏的伴隨下,徑直朝主院走去。
剛進王府,還有一大堆事兒,雲菀沁沒時間多跟她耗,月門口,兩名婢女早看見了不遠處新王妃訓婢的情景,手起刀落,一會兒功夫便壓得宅子內最大的蕊枝姑娘動彈不得,又送了幾名婢子回宗人府,臉上笑意都沒散呢,哪裡還敢有半點怠慢,忙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禮,為王妃拉裙撣塵,然後開道伴行,跟了進去。
高長史見王妃進了主院,回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蕊枝,將她拉到一邊,那邊是王妃,絕對不能得罪,這邊是跟隨著王爺多年的老人兒,也是不好太過輕慢的,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蕊枝,這麼多年,三爺的後宅寢居、衣事出行全是你打理,有時候三爺一些私事也會問你的意見,將你的性子和胃口都養刁了,現在突然有了王妃,你肯定是有些不習慣的,可能還會覺得失落,但王妃到底是主子,三爺和王妃,才是夫妻,這點你要明白,昨兒在婚房合卺禮,到今天的這事兒,你說說,你是不是將氣宣洩在了王妃身上?多虧王妃是個會拐彎的,也算看在王爺的面子上,忍下你這一兩次,可這種事兒,再不能有了,否則,就算王妃容忍,我也不會幫襯你了!聽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