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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姨娘站在門檻上觀刑,柳眉倒豎:
“打!給我狠狠打!叫這賤奴膽敢糊塗,膽敢差點兒誤了少爺和大姑娘的性命!”
“啪啪啪啪”幾聲連天響。
半杯茶不到的工夫,喬哥兒半截身子鮮血淋漓,衣裳和血肉黏在了一塊兒,還差三四棍,“啊——”一聲,暈厥了過去。
屋子裡,雲菀沁幾人都嗅到一股血腥氣息。
施刑的家丁過去伸出手指,放喬哥兒鼻下一試,揚起頭:“方姨娘,人昏死過去啦!”
“潑一盆涼水,弄醒了,繼續!”方姨娘呵斥。
一盆涼水潑上去,喬哥兒醒了過來,見棍子補了過來,又哇哇叫起來,恨不得再昏死一次。
屋內,初夏附耳低語:“嘖嘖,這方姨娘為了絆倒夫人,還真是不擇手段啊,小姐瞧那殺氣騰騰的樣兒……不過倒也好,省了小姐審奴的功夫勁。”
雲菀沁做女兒的,怎麼可能干涉父親寵誰厭誰,當初將方月蓉抬上來就是這個目的,後院怎麼能叫白雪惠一個人獨寵。安靜地瞧著院子的情況,她驀的站起來,踱到門前。
“大姑娘,”方姨娘回頭,“這奴才嘴巴可真夠硬,沒事,我一定叫他說出來!我就看看,到底是他的皮硬,還是我棍子硬!現在不說,呵呵,等回了京城侍郎府,老爺曉得了,等著的他的可就不是棍子了!”
後面那幾句話,聲音特別大,自然是故意叫喬哥兒聽到。
喬哥兒鬼哭神嚎:“方姨娘!方姨娘!您繞過奴才吧,回了京城,由夫人去審奴才吧——”
方姨娘十多年在後院受盡了白雪惠的打壓和侮辱,如今逮著這機會絕對不可能心軟,一聽他這副德性竟還敢用白雪惠來要挾自己,要夫人審?豈不是放虎歸山!
她氣得直哆嗦,手一揮:“拶子拿過來,屁股打爛了,沒地兒打了,給我夾手指!手指頭加完了,給我點天燈、坐老虎凳,我就看看,這天下到底有沒有教訓不好的奴才!”
十指連心,指尖是常人最是忍耐不住的地方。
拶刑也是官衙和天牢里最折磨人的法子之一,後來慢慢也發展到了民間大戶人家。
繩子繞在喬哥兒的一排手指上,兩邊家丁一拉!
繩子一收縮一緊,喬哥兒立刻叫破了喉嚨:“啊——”
方姨娘得意起來:“看你這狗奴才還有沒能耐硬撐!給我繼——”
一個“續”字還沒說完,喬哥兒白眼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方姨娘正要使喚下人再潑水,身後傳來聲音:
“停手。”
方姨娘一愣,轉身:“停手?不打了?”
雲菀沁望著氣息奄奄的喬哥兒,倒是嘴巴緊得很,也不知道那白雪惠用了什麼好處,不過倒是沒選錯人,這喬哥兒果然是挺精滑,曉得坦白更沒好下場……算了,若是被方姨娘折磨死了,正落得白雪惠樂開花了。
手揮了揮手,雲菀沁睨了語言方姨娘:“姨娘下手太重,就算這喬哥兒有機會說,只怕挨不過打就死了,先留著這條命吧。”
方姨娘頓悟,馬上使了眼色給家丁,瞥了眼橫在條凳上,一屁股血漬斑斑的喬哥兒,狠道:“將這罪該萬死的奴才先押回柴房,待明日上路,一起帶回京去!”
*
收拾好回京的細軟,已經是晚上。
姐姐沒事了,平安回來,雲錦重勁頭也復甦了,為了叫姐姐安心,晚上吃了飯,在姐姐的督促下,練了兩帖的字,又背了一篇兩千字的經綸給姐姐聽,得了誇獎,才喜滋滋地回臥室休息了。
雲菀沁從書房出來,去大廳里跟胡大川商議了下莊子上的事。
管事的少了個馬婆子,暫時便由胡氏夫妻打理著,兩個老人是許氏的娘家人,雲菀沁信得過,交代了幾句,又囑咐胡大川明兒去鎮子上,親自去給縣令夫人曹氏報一聲平安,道一聲謝,這層關係,還是得維護的,又將下午趕出來的白杜薰香丸多送兩瓶過去,最後,才回了房間。
衛婆子在門口正等著。
這一走,又不知道幾時才能見到,衛婆子進了臥室,拉了小小姐的手,抹著老淚,說了些送行和保重的話。
絮叨了半個時辰,雲菀沁望著衛婆子,靈光一閃。
衛婆子是娘親的奶娘,關係自然很親熱,娘從做姑娘到嫁為人婦,認識什麼人,做過什麼事兒,她只怕比舅舅還清楚。
而,娘親嫁給爹,懷孕、生產、坐月子的前後,衛婆子更是曾被舅舅送到雲家貼身照料過娘……
那麼,衛婆子有沒有可能知道多年前,夜間與娘私會的男子是誰?
考慮了會兒,雲菀沁叫衛婆子坐到身邊來。
衛婆子曉得大姑娘有什麼私事想問,也悄悄坐近,好隨時應答。
怕一開始問得太直白,嚇到衛婆子,雲菀沁先旁敲側擊著試探:“衛媽媽,我娘年輕時,可認識什麼男子?”
衛婆子雖年紀大了,可是個明白人兒,小小姐說的“男子”,難不成是是在問許氏——有沒有情郎?
她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小小姐,這可是大不敬的話呀,你娘她安分守己,賢惠溫柔,怎麼可能是那種紅杏出牆的風流女子?可再別到處瞎說,仔細玷污了你娘的閨譽!”
雲菀沁將衛婆子的手一抓,握在手裡輕輕拍了兩下:“衛媽媽別慌,那麼,娘成婚前可有關係親近的男子?”
衛婆子使勁兒搖頭:“你娘雖然不是什麼官宦千金出身,許家商戶人家,家規也不如官宦人家那般苛刻嚴厲,但好歹也是個大戶人家,你舅舅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妹子,老太爺夫婦很早就辭世,你舅舅對這妹子像眼珠子似的,比照著官宦小姐一樣養育,但凡別家女孩兒有的,你娘絕對只會更多更好,平日進出都有奴婢前呼後擁,乳母養娘跟得緊緊,若是出外遊玩,更是小廝和護院跟著一堆,她哪裡有機會認識什麼男子呀,更不可能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
雲菀沁眉心一蹙,這倒是奇了,下了決心,繼續:“衛媽媽,我也不瞞你了,有件事兒,若被有心人利用,拿住把柄,我與錦重可能再也沒法在雲家立足,偌大的雲家,到時可能會便宜了別人,所以你要好生想一想再回答我。我娘生錦重時,你來了雲家親自貼身照料,住了不下大半年,那段日子,你可看見過我娘——與外男見面?”
小小姐說得這麼嚴重,衛婆子也正視起來,這麼一提,倒還真有件過往,當時懷疑了許久,身子板兒一顫,坐直了:“倒是那年冬季的夜晚……”
冬季,夜晚,一聽這兩個關鍵詞,雲菀沁便知道,果然有此事。
“……那時,你娘剛出月子,奴婢也差不多快回許家了,那晚天兒冷,奴婢怕屋子裡的火爐不旺,去外面提了一籃子薪炭,回來時正要進門,遇著姑爺。姑爺將你娘屋子裡的丫頭都打發出來了,要咱們回下人房間去,神神叨叨的,說他有事兒要同小姐單獨說,等他叫,奴婢們再過來伺候。大約半個時辰後,奴婢還沒等姑爺來叫,又擔心你娘屋裡那火爐滅了,她剛出月子,著涼了可會落下病根兒的,再加上那段日子,姑爺小姐為了那個姓白的狐媚子經常吵架,奴婢更是不放心,生怕兩人又吵起來了,便偷偷跑去了主院,打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