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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的顧忌,究竟是什麼?
呂八手心一蜷,不覺想著那丫頭。
難道這丫頭當真是得寵,這皇子是為了救她?
不可能……到底是個婢子而已,怎麼可能讓皇子屈尊捨身?
自己一定是糊塗了!
不過,不管怎樣,今晚上,是能叫那丫頭逃跑的好機會!呂八呼出一口氣。
夏侯世廷望住山鷹,對方已經明確地問自己有什麼要求,可此刻,他就算再心急火燎,也不能提出要對方放了人質。
別說要山鷹放了人質,就算問都不能多問她一句。
一個皇子,怎會將個婢女的生死放在心上?
這話一出,依這土匪的精明,必定會猜疑他親自上山的用意,也明白了人質的重要性,更不會放了她。
她會處在更加兇險的處境。
頓了頓,夏侯世廷聲音冷清,全無感情:“你出城後,就憑你這百來號不到的隊伍,人困馬乏,身無盤纏,活下去也是艱難。倒可直奔沛縣,那兒糧銀豐富,足可夠你東山再起。”
山鷹琢磨了一會兒,忽然背後汗毛豎起,寒意也竄了起來,明白了這皇子的意思。
這就是秦王幫自己的原因!
誰不知道,朝廷派來運輸賑款的魏王就在沛縣駐紮!
這皇子,故意指路他們去沛縣,就是勾他們去劫財,禍害那魏王,行借刀殺人之意。
不用說,——皇子之間還能有什麼恩怨?為了搏聖心,爭儲位唄!
山鷹愣愣盯住面前男子,卻見對方已經手指一松,將那玉佩飛彈了過來,落在鬆軟綿實的紅泥土上。
山鷹伸手忙撿起來,揣進兜兒里,眼珠子一轉,咧牙笑道:“多謝秦王指了一條財路!”手一揮,去將餘下兄弟們集合過來,準備殺下西北山腳,出城!去沛縣!”
短短不到半刻,化險為夷,一箭雙鵰。
既能避免土匪撕票,不動聲色救出娘娘,又能順便反擊魏王。
至於這一群土匪——要重新逮住,還不是遲早的事。
施遙安心中大石一放,俯下頭,低低:“三爺,待他們一離開,奴才馬上搜山找出娘娘。”已經找到他們的駐紮地,想必人質也不會關得太遠。
夏侯世廷雙目凝著山鷹集結部下,仍是正襟危坐,心中卻是跳得激烈,手心一蜷,竟冷汗淋漓,恨不得一隻手化為巨掌,將這山顛來覆去,快些將她一下子翻出來。
正在這時,不遠處靠近山下的地方,傳來一陣詭異的橘紅火花,劈劈啪啪炸得亂響,頓時火光四溢,宛如過年時的鞭炮!
山鷹臉色一變,走過去站在高石上一眺望,只見山下的官兵竟往前面的山道上扔火摺子,火摺子本就是易燃物,點了火星,碰上地雷裸出地表的雷管與導線,立刻就炸了起來!
不一會兒,半邊山坡已炸得面目全非,火苗竄到樹木上,肆意燒起來,越來越旺,一下子就宛如毒蛇,朝山上蔓延過來!
山丘上滾起了濃煙,借著晚上的北風,正好朝山上撲來,讓那火勢更是入滾雪球似的,一發不可收!
山鷹回頭呸一口,怒視秦王:“他媽的!你是什麼意思!”
施遙安一震:“是誰敢擅自做主!”
夏侯世廷臉色亦是微微一變,卻冷冷起身,揮袖道:“這麼好的機會,還不有多遠滾多遠!”
山鷹一聽就知道了,肯定不是秦王的意思,再看看那山火,順風直上,再不走就要燒上來了,耽擱不起,直接領著百來名兄弟朝西北山腳奔去!
夏侯世廷剛剛和山鷹說話時,便瞅准了附近的幾個山洞,此刻也挺身而起,卻見一個粗獷漢子走過來,好像生怕他就這麼下山:“勞煩下山時,帶上慶兒姑娘,隨我來!”
一句慶兒姑娘,讓夏侯世廷眼皮一動,冷冷望過去,是呂八,卻來不及多說什麼,跟他一塊兒飛奔而去。
——
山洞內。
雲菀沁聽到門口兩個看守自己的土匪好像被人叫了一聲,然後走了,很久都沒聲響。
擋住山洞門口的石頭縫隙內,似是有些異味飄來,雖隔得遠,但她聞得清晰,是硝煙和火藥味。
依稀夾著濃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陰冷的山洞內的溫度也高了起來。
山上走水了——?
她心頭砰砰跳著,用手裡已經握了快兩天的石頭銳角繼續磨割著麻繩。
繩子已經越來越細。
一下,兩下……
終於,她感覺手一鬆開,自由了。
她先掀下了蓋頭,看了一下四周,果然是個山洞,二話不說,馬上又用石頭割開了腳踝上的繩子,因為這次手沒有綁著,很好施力,不到十幾下就割開了。
雲菀沁站起來,一個站立不穩,差點兒摔倒,手一伸,撐住山壁,才站住,雙腿保持一個姿勢一兩天,早就麻掉了。
她好容易拖著僵硬的腿走到山洞門口,剛一貼上擋門的石頭想要推開,手飛快閃開了,燙!
洞縫外,有跳躍的火光,果然是山中失火了。
正這時,有紛沓腳步聲傳來,是鐵靴聲。
這會兒不叫救命還等到什麼時候,怎麼死都成,就是沒想過變成烤乳豬。
她剛了喉嚨,呂八的聲音傳來:“丫頭!咱們來了!這就救你出來!”
“呂八大哥!”雲菀沁叫了一聲,依稀透過縫隙,見著呂八在移石頭,可半天卻是紋絲不動。
她趴下來看看,石頭底下似是卡住了,忙道:“卡住了!不能硬搬!”
外面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熟悉的聲音飄進來,冷冽且迅速:“遙安,砍樹!將石洞門撬開!”
是他!
雲菀沁心裡有什麼翻湧了一下,只見下面縫隙被一截拳頭粗的樹杆伸進來,撼著石門,開始有些移動,卻又聽見施遙安的聲音:“三爺,不行,火太大了!燒過來了,您先走吧,從小路下山叫人上來幫忙,奴才先撬門!”
並無腳步響起聲音。
那人沒搭話,只將一副力氣全都用在撬門上面。
終於,伴著樹杆咔嚓一聲折斷,石洞門開了。
雖是夜晚,但是火勢已經燒紅了半邊天,雲菀沁這兩天沒見光線,眼睛半天才適應,扶著牆壁往外移動,腳仍是麻的,壓根走不快,剛挪兩步,只見一具熟悉的身影已經大步進來,將自己的腰身一握,抱出山洞才放了下來。
貼住他寬暖胸膛時,她心潮起伏,這兩天冷靜背後藏著的慌亂終於傾瀉而出,鼻頭酸了,有什麼往眼眶外拼命地涌著。
雖然知道這會兒不是說話的時候,她卻忍不住想要抱住他。
旁邊一株燒得作響的參天大樹一抖,染著火苗兒的樹枝被燒斷了,嘩啦落下來。
“三爺!”施遙安一叫。
男子反應很快,已經牽著她手,閃身一避,順勢將軟甲外的大氅罩住她整個身子,見她仰著一張哭得愈發丑的臉蛋兒,稀疏睫毛上掛著兩顆水珠子,易容了的鼻頭也紅撲撲的,惟獨一雙眼珠子卻是雪亮冰清,那麼的熟悉,怎樣改換容貌也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