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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朕知道了。”夏侯世廷似是並不意外,“出去吧。”
沂嗣王見夏侯世廷仍是執意驅逐自己,腮一緊,道:“臣只能說,臣此次的舉動,並非針對皇上。臣與皇上一塊征戰多時,怎會不清楚皇上的能耐,區區一道秘旨,就憑魏王進宮吵兩句,怎可能對皇位有影響,臣要是真的有心忤逆皇上,壓根不會用這種傷不到皇上的小手段。”
齊懷恩一愣,那是為什麼?
夏侯世廷眼眸漸深,微抬起輪廓分明的下頜,凝住沂嗣王:“你若針對朕,倒是好辦。正是因為你想害的是朕身邊的人,你才不得不走。”
齊懷恩正是迷糊,一聽皇上這話,卻豁然開朗。
魏王利用秘旨來找皇上的茬兒,是不服氣皇上坐上了龍椅。
而沂嗣王利用魏王,卻是為了給皇貴妃還一擊。
皇貴妃毀了那唐氏,也相當於是挑戰了沂嗣王的尊嚴。
沂嗣王伐北多年的沙場上勇將,怎能吞下女人的氣?
秘旨上,先帝讓雲錦重繼任天子,這就是損害了皇上的權利,皇上為保權位,不管於公於私,都有可能會對雲錦重下狠手,皇貴妃又能逃得了什麼好下場?
就算皇上不讓皇貴妃牽連在內,皇上若真殺害了她唯一的胞弟,這事也成了橫亘在兩人中間的結,怎可能還有相見歡的時候?
沂嗣王見皇上一語點破自己的目的,噤了聲。
夏侯世廷不欲多說:“朕不想再看到你,成了婚,就出京吧。”
“皇上為了個女人,便要趕走一個功臣?就算是惹了皇上的一時不快,這麼多功勞,還抵不過一個後宮妃嬪?”沂嗣王冷了聲。
請旨隆昌帝御駕親征,隆昌帝前線征戰中埋伏,他故意拖延解救時間,令其人被俘,帶兵進京助陣勸諫他登基……面前男子能上皇位,他居功甚偉。
夏侯世廷眼皮一動,眸子中兩束濯濯幽光有些好笑的意味:“功臣,朕若是想扶植,可以扶大把。阿軫,你不應該自傲你是朕的功臣,而是應該慶幸朕當初挑了你。”
沂嗣王溫雅的臉龐一黑,只聽他喝一聲:“進來。”
殿門開啟,一具高大身影跨門進來。
沂嗣王循著一看,竟是宮中的侍衛總長沈肇。
沈肇看了一眼沂嗣王,拱手:“臣願攜身沈家軍與沂嗣王共赴北方城池,從此與沂嗣王共同對抗蒙奴!”
沂嗣王牙關一緊,皇上這是要這沈肇分自己在北方的權,這還算說得好聽些,再說難聽點兒,就是要沈肇監管自己,壓制自己,從此邊境不再是自己一家獨大!
夏侯世廷瞳仁微濃:“沈大人將門虎子,原就有鎮壓內亂的經驗,又當過指揮使同知,更在宮裡做過大內官員,有你壓境,朕十分放心,今後,江北城鄰近的玉龍城地界,交由你看管。”
一轉頸,目光飄至沂嗣王身上:“阿軫,是你主動提出離京,還是朕下旨,你自己拿主意。”
語氣玩味,又充滿著冷肅告誡。
沂嗣王喉結一緊,若自己賴著不走,沈肇獨自去往北地,豈不是由著他無拘無束地坐大,占了自己的資源?
心不甘情不願,他拱手,垂下頭頸:“是,皇上。”
待沂嗣王離開,夏侯世廷方才道:“沈大人真的決定好了?”
弄個人過去制肘沂嗣王,讓他產生壓力,他才能乖乖離開。這個人選,夏侯世廷一開始並沒考慮到沈肇的頭上,畢竟邊關不是什麼好地方,沈家兄妹與雲菀沁的關係他也知道,只沒料到沈肇聽說了這事兒,昨天竟來毛遂自薦了。
沈肇道,“臣的心愿本就是上陣,去北方能建功立業,更能平衡北方權力。沂嗣王自恃功勳,不將皇貴妃放眼裡,便是將皇上也不看在眼裡,這個氣焰,需要打下來。”
夏侯世廷道:“就怕沁兒會怨朕將你派去那麼遠的北地。”
沈肇難得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襯得臉龐愈發颯爽:“臣視娘娘如妹妹,既是兄妹,心意亦是相通,娘娘一定明白臣想要建功立業的心意。”
是為了建功立業,還是為了誰,夏侯世廷還真不知道麼,暗中唇角一抽,卻笑道:“那卿家先下去吧。”
人散淨,殿內一空。
夏侯世廷拿起壓在卷宗下的隆昌帝的告別函。
最後四個字,“防沂嗣王”,雖然小,卻鮮明。
那日在殿上看到這四個字,讓他警覺,開始盤查沂嗣王的私下舉動。
這才讓他知道,沂嗣王早期收養了姚福壽在江北的嗣王府,還派人暗地聯繫魏王。
順藤摸瓜,方知他提前知道秘旨,故意透露給魏王。夏侯世廷估計魏王遲早一日會藉機進宮,提出宣布先帝秘旨,便讓雲菀沁召雲錦重進宮,提前說了這事,又秘密安排遣返沂嗣王返江北的事務。
齊懷恩不禁好奇:“隆昌帝怎麼會知道要提防沂嗣王,又怎麼會好心提醒皇上?”
“沂嗣王害得他丟了皇位,你說,他恨不恨沂嗣王?”夏侯世廷神色微動,“他是做過皇帝的人,該知道,普天之下天子的共同特性,多疑。不過四個字,就能讓朕對沂嗣王起疑心,若調查出什麼沂嗣王的不軌,他即便走了,也能借用朕的手報復一把沂嗣王,何樂而不為。”
齊懷恩聽得愣住,半晌才道:“皇上英明。”又吁了口氣,幸虧隆昌帝想通了,離開了鄴京,若執著偏要回來,新舊二帝,京城只怕又是不平靜。
雲錦重離開議政殿,與燕王等人告別後,正想去福清宮看望姐姐,經過宮牆,聽後面傳來有女子清脆聲音:“可是雲家少爺?”
雲錦重回頭,看見是個宮女,點點頭。
宮女指著不遠處的一處涼亭,笑道:“奴婢家主子得知雲少爺進宮了,問問雲少爺要不要過去看看她。”
雲錦重奇怪,跟著宮女走到亭子外。
亭子內,一襲清秀身影見到人來了,站起身,水藍齊胸襦裙,寶環雙髻,腰身不盈一握,筍臂楊柳腰,剛發育的胸脯微微隆起,雙目如盈湖,看到少年,充滿驚喜。
當年走路都帶喘,喜歡瞞著表哥胡天滿地跑的粉嫩胖娃,已是十二歲的文靜小少女。
雲錦重咋了咋舌:“你是……”
看起來矜持的少女原來是假象,上前拍了一下他,嗔怪:“你說呢!這才幾年功夫!”
旁邊一個公公忙道:“雲少爺,這是丹陽縣主!”
雲錦重自然知道她是誰,只是一時沒想到她完全是女大十八變,揉揉胳膊。
崔茵蘿忙收了手,眸子如小鹿,叫人憐惜:“沒事吧雲哥哥,我失手了!”又要上前查看:“沒把你打疼吧?”
雲錦重忙道:“沒事。”又沒話找話:“縣主怎麼瘦了這麼多,是陝西郡的伙食不好嗎?”
崔茵蘿捕捉到他偷看自己的目光,笑了起來,望一眼面前少年,還不是變了個樣子,眉眼俊美,原先就比自己高,現在……自己居然只到他的肩膀了。長得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