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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重一聽大喜,歡呼了幾聲,在王府住了好些天,如今家裡催促著自己回去,本來以為待不下去了,現在可好了。
姊弟兩人說了幾句話,滴漏漸深。雲錦重才道:“姐夫應該快回了,姐姐快回去吧。”
這幾天三爺在宮裡的時間又長了不少,有幾天都是留宿宮中,或者他回來時她早就睡了,等她醒了,他又出府了。有時難得回得早,也是跟燕王或者跟幾個門開了一起,在書房裡,議事議到半夜。
簡直就是不用睡覺就能生存的生物。
前世曾聽宮裡趣聞,昭宗議事時,慣常宮殿一夜耗燭三尺,耗紙一丈,難道……前世公事狂的性格,現在已經初見端倪了?
這個時辰還沒回,只怕又是下半夜才回或者不回來了。雲菀沁笑說:“沒事,不用慌,今天估計不回了。”說是這麼說,夜色深了,留得太晚也不好,說了幾句,還是離開了院子。
主院,初夏站在廊下,翹首踮腳,似是等了半天,見雲菀沁回了,忙噔噔走過來,將她拉到一邊。
雲菀沁見她心焦火燎,道:“出什麼事了?”
“許家,許家出事了。”初夏到這會兒還有些小喘。
雲菀沁之前莫名其妙的隱憂化成現實,臉色一變:“誰出事了?”
初夏憂心忡忡:“是表少爺,被關進京兆衙門的大獄裡了,說是殺了人,還是被當場捕獲的,被人交給巡邏的捕快,經提刑按察使檢驗現場和屍身,確是表少爺所為,京兆尹大人當下將表少爺關下大獄,前幾刻剛通知了許家。許家下人剛跑來跟奴婢說的,這會兒就還在側門。”
雲菀沁馬上道:“將人帶進來。”
初夏急忙匆匆離開,不一會兒,領著許家前來報信兒的小廝進了主院的廳內。
許家小廝一路大汗淋漓,這會一見自家表姑娘,哭得趴在地上:“娘娘,救救我家少爺啊。”
雲菀沁認識他,正是表哥貼身的一名下人,眉一擰:“你從頭到尾將事情說清楚。”
“表少爺他殺的是萬春花船上老鴇。”小廝哭著道,“今兒下午,表少爺帶著奴才出了門,因為明天老爺就要去羅家提親了,小的只當少爺心裡不大舒坦,想出去散散心,透透氣,便也沒多想,跟著少爺到了南城的萬春花船,小的以為少爺想上去找姐兒們買個醉,陪著一塊兒上去,少爺上去後,包了個廂,老鴇見他出手闊綽,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叫了好幾名姐兒來,少爺挑挑揀揀半天,並沒滿意的,說是還不如老鴇有風情,那老鴇也是想賺錢想瘋了,又見少爺長得俊俏,生了心思,叫幾名姐兒退下去,自己留在屋子裡,想要伺候少爺。少爺叫小的也退了出去,沒過多久,便聽包廂里傳來尖叫,再等咱們進去,就見——”說著聲音顫抖起來。
“見到什麼?”雲菀沁問。
“見到老鴇肚子上被捅了個窟窿,汩汩流血,躺在地上,早就沒了氣兒,少爺坐在旁邊桌子邊,正用抹布抹著切水果刀子上的血……花船上的龜公和打手氣得半死,要將少爺拿下,押去衙門,少爺只站起來說他又不跑,急個什麼,說著跟那些人一塊兒下了花船,小的見勢不妙,便先回府報信兒了,沒過多久,衙門派了官差來通知這事,小的與府上管事還有幾個下人先陪老爺去了衙門,卻見不到少爺的面,聽說一過堂,這案子人證物證俱全,沒什麼好說的,已經定下來了,人都轉交給刑部的監獄去了……老爺急得快要暈過去,剛被管事扶了回去,小的看情形不多,趕緊就來了王府……”
“定了案?”初夏一驚,“那現在怎樣?已經判決了?”
“聽說是明天早上正式升堂判決,老爺回府前,使銀子找刑部的人打聽過,這是殺人重罪,還是當場逮捕,性質惡劣,又正好碰上皇后薨逝的大嚴時期,過堂判決後,恐怕當即就會斬立決,”小廝哭著道,“時間不等人,娘娘救救我家少爺啊——”
雲菀沁站起來:“初夏,更衣,去一趟刑部大獄。”
初夏道:“是。”
晴雪卻是一慌,咬咬牙,終是開口:“娘娘,不如等三爺回來,幫您去斡旋,您如今剛剛出宮,萬一……萬一與這殺人的事又沾上關係怎麼辦?”
這才剛剛好不容易出宮,起碼也得安生個幾天。
珍珠聽得也是慌忙點頭:“晴雪說得對,娘娘三思,再說了,那刑部可不是什麼好打發的地方,便是娘娘去了,也不見得買您的帳啊,反倒還會被人說三道四。”
三爺還在宮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萬一又是幾天不歸,表哥怎麼能等?
雲菀沁披上斗篷:“去備馬車。”
*
夜幕下,莊嚴的刑部衙門更顯森冷。
一輛馬車停定在衙門大門口,等著進去傳信的王府下人。
不一會兒,門扇打開,在幾名威武衙役的伴隨下,值夜的刑部譚郎中身穿官袍,從裡面出來,面朝馬車,與屬下一同拱手:“秦王妃星夜駕到,下官失迎。”
語氣雖然聽似恭敬,眼皮一抬,又暗含了幾分輕蔑和冷意。
幾人暗中對視一眼,知道秦王妃來跟剛剛收進來的案子犯人有關。
那許家的少爺就是秦王妃的舅家兄弟,定是來開後門的。
這些年,刑部官員遇到的這種事太多了,也不稀奇。
刑部官員是掌刑獄之人,個個因公曆練得天生老道冷酷,比其他部門的官員少些圓融,也由不得圓融。
大宣帝王素來重律法嚴明公正,為防斷案中官員徇私枉法,處理不公,律法中明確言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涉及律法部門的官員若有徇私,罪加二等,如此,更是讓刑部官員如履薄冰,不敢妄為。
天子腳下,貴人太多,比這秦王妃身份更高的人來衙門求情都不乏,刑部官員見慣了,內部也早就有了一套應付的辦法,既能夠將事兒拖著,又不得罪人。
念及現今攝政之人是眼前女子的夫婿,譚郎中與幾人態度才稍微好些,至少沒叫她吃閉門羹。
車窗內,飄來女子的回應,似是婢女代替主子的聲音,倒也不加修飾,直言:
“大人,我家娘娘是為許家少爺而來。”
這秦王妃的名聲,幾個官員也是聽說過,只是素有耳聞,從沒見過廬山真面目。
晏陽之亂,她隨軍摸去,混入災民群,這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怎麼可能是個賢良淑女,定是囂張跋扈,頤指氣使,潑婦一枚。
幾人屏住呼吸,腦子裡猜測連連,將車子裡人已經想像成個三頭六臂,血盆大口,蠻橫不講道理的貴婦。
若然這秦王妃一開口說出什麼違律之話,譚郎中也說好了託詞,此刻嚴陣以待,聽婢女說完,嗤一聲,果然是囂張,這就要撈人了?
他挺直身子,鼻翼一搐,警惕道:
“人犯已初審完畢,暫發落於獄下,就等明天正式過堂判決,沒有上頭命令,下官不敢枉顧律法放他,王妃還請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