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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氏的病雖然大半好了,可是梅核氣的症狀偶爾還是有,尤其清晨更甚,好幾次,童氏用青鹽擦牙齒漱口時,刷杆尾端抵到喉嚨口兒,仍是忍不住作嘔。
前幾天,雲菀沁也通過信函問過姚光耀。
姚光耀回函說道,梅核氣多因環境污染或者心境不舒泰而引起,是個慢性病,一時之間也很難痊癒,只能說克制著,儘量少發,或者讓症狀減輕,叫病人舒服些。
經常吃藥也不好,是藥畢竟三分毒,藥補不如食補,雲菀沁閒下來搜了醫方,花了一天的功夫便搞定了合歡桔梗茶。梅核氣病因是肝氣鬱結,痰濕肉阻,本草綱目載,合歡花恰恰有養心理氣,解郁開胃的效力,又叮嚀了黃四姑,在童氏的日常飲食中作些“手腳”,童氏干農活要體力,素來喜歡吃肉,尤其愛吃豬肝和粉蒸肉,隔一天幾乎就得吃一次,因吃慣了大兒媳婦的做法和口味,來了二房家中,每次都是黃四姑親自在西院的小廚房開小灶,單獨給婆婆弄。
雲菀沁叫嬸嬸每次做肉用合歡花來墊鍋蒸,既能除肉腥臊,合歡花精華蒸氣滲透肉內,更是醫食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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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當天,天光一亮,萬里無雲,天氣清爽。
內務府來了人,將雲家姐弟先接去了衙署,繼而上了馬車,在皇城外,與秋狩儀仗隊衛隊匯合。
臨出發前夜,雲菀沁沒忘記將那張在皎月閣密格里找到的淡金梅花男帕帶上。
這帕子十之*是娘存放進去的,到時若有機會跟蔣胤碰面,有這方帕子,指不定好問。
姐弟兩人在衙署門口提前分開,雲錦重被接去,上了世家子弟的車駕,雲菀沁與妙兒被一名內務府的公公領去了皇城外一輛黃蓋雲紋帳的大馬車邊。
馬車深而寬闊,雙轡良駒駕駛,乍一看,車廂足至少能容納*名人。
車子邊,有一名宮女模樣的年輕女子正等著。
女官黛色宮裝,打扮利落精神,年紀不超過二十四五歲,見到來人,傾身兩步,福了一福。
內務府公公打了個躬兒:“鄭姑姑,這位就是雲尚書家的長女與隨行婢子。”
鄭姓女官朝著雲家主僕客氣行過禮:“奴婢鄭華秋,雲家小姐這廂有禮了,請先隨奴婢上車。”
“有勞鄭姑姑。”雲菀沁曉得這女官是一路照應自己的,跟著那公公禮貌叫了一聲。
鄭華秋看了一眼幾人身後內務府下人的大小包行李,卻是步子一駐,眉一蹙:“這些,都是雲小姐的?”
雲菀沁傾身一福:“臣女家祖母心疼我姐弟頭一次出遠門,一時手重了些,還望姑姑體諒老人家的心思,勿見怪。這些行禮,剛剛內務府的大人檢查過了,全都是一些親自縫製的手套圍脖取暖物事,姑姑大可再檢查一次。”
鄭華秋聽了女孩兒的話,微微一怔,御駕伴行秋狩,不僅能見著全鄴京地位最高、最是英武勇猛的人物,指不定連皇上都能近距離見到,哪個貴女不是輕裝簡行,恨不得不沾一絲風塵、弄得不食人間煙火一樣?剛才接待的幾名閨秀,帶三個行禮,出發前都得扔一兩個,偏偏這雲家小姐還真是怎麼舒服怎麼來,完全當做出外郊遊啊。
鄭華秋走近那幾樣行禮,大略掃了一圈兒,正在這時,馬車伸出個纖細的手,將車帘子掀起來:
“鄭姑姑,還不起程?”
語氣嬌嬌脆脆,一聽就是大戶人家的嬌貴女眷,摻著幾分不耐。
應該是提前上車了的官家小姐。
鄭華秋聽車子裡有人在催促,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叫內務府的人將行李放到後面的輜重車內,然後手臂一伸,朝向馬車。雲菀沁與妙兒便也隨著鄭華秋一同上了車子。
這麼一下,雲菀沁與妙兒兩人便像是貨一樣,給交接了。
車廂內果然比雲菀沁想像中的還要寬大,與從前坐過的車子截然不同。
車壁上繡著騰雲出海勾金紋,兩側的窗戶邊和正前方是軟綿繡凳,中間置著一張花梨木香幾,香幾製作得獨具匠心,中間挖了凹槽,槽內放著一把白釉茶壺,幾個茶杯,還有一些瓜子與點心,這樣能防止因車駕顛簸而造成茶壺茶杯傾斜摔倒和茶水濺出。
此刻,廂內已經一左一右坐了三名年輕女子,個個都裝扮得出類拔萃,或濃麗,或淡嬌,粉脂襲身,艷光逼人,一年一度跟著聖上出京秋狩,自然都將平日的壓箱寶拿了出來。
另外還有四名婢子打扮的年輕女子,應該是三人的貼身奴僕。
車內幾人見鄭華秋領著人上來,俱是望了過來,默默打量一番,眼光不無審視和考量。
“我當鄭姑姑是去接哪個,在車子下磨了半會兒,原來是雲尚書家的那位小姐啊。”一名女子率先開聲,唇窩泛著笑意,聲音跟方才在車子中催促鄭華秋的人聲一模一樣,自然也看到了雲氏姊弟隨行帶著的貼身細軟,此刻語氣像是開玩笑,卻又能夠叫麵皮薄的人羞愧,“帶那麼多行禮,難怪鄭姑姑要下車一包包地清點,不過雲小姐頭一次參加這種場合,咱們也不怪了,不過,別怪我囉嗦,被具那些起居用品,內務府都備好了,雲小姐只用帶幾件貼身衣服就夠了,其他的再怎麼好,也比不過內務府準備的,再說了,這一包一捆的,人家沿路的官員看了,咯咯,還以為咱們這京城來的多沒見識呢!別說我沒提醒你,雲小姐不如像我們一樣,丟幾包,免得叫人看笑話。”說著轉過頭去,問旁邊的藍衣女子:“是不是啊?”
那藍衣女子看似也是官宦家女兒,生得弱弱小小,年紀不大,見女子問到了頭上,一愣,卻很給幾分面子,乾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雲菀沁望過去,只見說話的女子約莫十六七,身著緗色錦襖,綰著鯉魚髻,雖坐著,卻看得出來身材很高,五官細細端詳,雖是標緻,可下巴尖尖,顴骨略高,加上說話的口氣,無形添了幾分刻薄氣和霸道,倒也只禮貌地說道:
“要是因為清理我的包裹耽誤了時辰,我先給各位小姐道歉了。不過細軟是家中祖母準備,丟了便是踐踏了老人家的心意,不大合適,再粗陋,恐怕也得怎麼帶走,怎麼帶回去。先謝過小姐的提議了。”
“嗤。”女子被打了回馬槍,見雲菀沁不照著自己的意思做,似是很不滿意,懶洋洋咕著:“好心當成驢肝肺!既然雲小姐不願意,算了。來,坐吧。”一副眾小姐中大姐大的派頭,好像怪不怪,能不能坐,全由她說了算。
“這位是侍衛內總管家的嫡親妹子林小姐,”剛剛這林若男在車子裡催趕己,鄭華秋已是有些不大舒服,現在見林若男越俎代庖,代替自己訓誡起人,更是眉頭微微一蹙,順便乾脆對雲菀沁引薦起來,又指著林若男旁邊那名身著藍衣的女子,“這位是協理事務侍衛領班家中千金韓小姐。”
雲菀沁眼光飄向兩人,林若男腰身一直,正要坐正了,接受問好,沒料眼前少女眼光越過了自己,直接落在韓湘湘的身上,恬笑:“韓小姐好。”
韓湘湘見這雲家小姐對自己很是友善,倒是對自己剛才陪著林若男取笑她有些不好意思,斂衽還禮,雖眼神仍有些怯怯,還是善意報以回笑:“雲小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