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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妙兒臉上的擔憂,雲菀沁壓住心頭的波濤,努力讓臉色看得輕鬆隨行一些:“沒事兒,我先去一趟,也不一定有什麼,我到時候會隨機應變,有辦法的。”
能有什麼辦法?妙兒暗中握緊了粉拳,若皇上有那個心思,大姑娘還能反抗?口頭應變有用嗎?……一個男子,若是真的看中一個女人,怎會因為幾句話就打消念頭?權位越高的男人,對看中的女人,就越是不可能放過。
過來的路上,妙兒已經大概聽鄭姑姑說過開元行宮的望月閣是個什麼地方,不就是皇上寵幸女眷的濃情香閨麼?雖然大姑娘安慰她不要緊,她卻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皇上喚大姑娘去只說話說話!
雲菀沁見妙兒沉默不語,並沒多想,只望向鄭華秋:“鄭姑姑,蔣國舅今兒在嗎?”蔣胤一直都袒護自己,若知道,一定有法子幫忙。
“國舅爺?今兒早上皇上叫蔣家的小侯爺領著國舅去圍場狩獵了,國舅爺難得回一次京,與小侯爺是堂兄弟,好久沒見了,天光不亮便一塊兒出了帳子,騎馬去了圍場。”鄭華秋一愣,馬上說道。
不用說,是故意支開的…雲菀沁道:“鄭姑姑,你與宮人都熟,能否幫我知會一聲蔣皇后?”
鄭華秋知道她是想要借皇后來擋過這一劫,眉一蹙:“雲小姐,皇上這會兒便叫您過去……姚福壽已經在門口等了,您就算搬天兵天將來,奴婢怕……也是來不及啊。”
妙兒卻平靜開了口:“麻煩鄭姑姑先出去一下。”鄭華秋知道她心意已決,喉嚨一動,卻是依了她的意思。
妙兒的臉上是從沒有過的堅定,唇角卻綻出個笑,見鄭姑姑離開了,幾步走到床榻前,將雲菀沁帶的一個細軟拿了出來,雙手舉起來,望著雲菀沁:“大姑娘,請幫奴婢化妝罷。”
剛一路上,妙兒就考慮好了,若然大姑娘不願意,她就代替大姑娘過去,先擋了這一次。
她跟雲菀沁是同父姊妹,五官、輪廓本就有五六分相似,連鄭華秋一路上都開玩笑說兩人長得像姐妹,兩人年紀也差不多,身材和身高乍一看難區分,皇上昨兒晚上是第一次見到大姑娘,聽說還是醉酒中,醉眼朦朧,指不定對大姑娘看得並不大清楚。
她若是換上大姑娘的衣服,加上大姑娘的易容技術,瞞天過海,絕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雲菀沁一怔,瞬間明白了妙兒的意思,她這是要為自己獻身,胸口一澀,語氣冷道:“你是瘋了嗎?你以為這樣能幫到我?你以為皇上是白痴?混過了這一次,就沒下一次了?待東窗事發,我仍舊逃不了,我們全都是欺君之罪!你傻了嗎!”
妙兒眸子凝住大姑娘:“大姑娘,這辦法雖莽撞,可也是眼下唯一能擋住的法子了,不是麼?之後的事兒,之後再說,奴婢只知道大姑娘心裡的人絕對不是皇上,今兒若是委身,一生都難得洗清了,有了這層關係,您與……秦王,今生再也不可能了!奴婢能擋一時就一時,等……等國舅爺回來,等秦王回來,事情說不定就有轉機了。”
“我還用不著要靠你來犧牲。”雲菀沁聲音更冷一分,“想要拖延,辦法多得很。”寧熙帝一察覺妙兒不是自己,必定雷霆大怒,妙兒到時可以將責任攬到自己一個人的頭上,說是她自己擅自做主,雲菀沁不會有事兒,可妙兒怎麼會有好下場!
妙兒卻是仍抬著手臂,並不放下,是,想要拖延,確實辦法多。可最適合當下的,惟有如此。
能打消皇帝心思的,唯有蔣國舅,可是國舅上午不在,皇帝那邊又不可能由著等,只有靠自己先拖延著,大姑娘方有機會脫身。
“不,不是犧牲,”妙兒雙目浮上一層淡淡篤意,“奴婢與大姑娘血脈相連,大姑娘不是說過,奴婢是您的姐姐嗎?姐姐為妹妹做事,怎麼談得上犧牲?家人彼此照顧而已。”
雲菀沁仍舊不語,轉頭坐在了圈椅內,與此同時,帳子外,姚福壽已經親自跟過來了,聲音飄進來:“……鄭姑姑,怎麼回事兒啊,磨蹭了半天還沒出來。”
鄭華秋強顏笑著,聲音故意揚高了,傳進來:“姚公公,您不是說要好生打扮打扮,不能失禮御前麼?姑娘家嘛,打扮起來,肯定會耗時辰嘛……”
姚福壽這才哼哼了兩聲,沒吱聲兒了。
帳子內,妙兒知道時辰不多,刷一聲跪了下來:“大姑娘,奴婢知道,您是擔心奴婢,不過不要緊,奴婢這邊先去應付著,您再想法子,好嗎?奴婢這會兒去,也不一定有什麼事,奴婢跟了大姑娘這麼長,說話做事兒的能耐,該學的還是學到了!”說著,已經主動打開了妝奩匣子,拿出黛筆、脂粉和香膏。
鄭華秋也是避開姚福壽,掀來帘子,進來輕聲道:“雲小姐,這是這丫頭的一片心,您就應了吧,眼下確實沒其他法子啊,再磨久了,”瞟了一眼外面,“若是引了那姚福壽的懷疑,咱們全都逃不了,那才是真的什麼都完了。”
指間已經被妙兒強行塞進了黛筆,雲菀沁怔然,見妙兒臉上充盈著從沒有過的自信,心意終是一定,不能再拖了,也罷,待妙然應付那寧熙帝,自己便簡裝出發,去圍場找蔣胤,肯定來得及!
深呼吸一口,雲菀沁再不遲疑,用帳子裡的白醋與胰子化成鹼水,將香膏調濃,凝固成與自己膚色差不多的顏料色號,再一點點用羊毛小刷塗滿妙兒的臉,又在腮下掃了一層陰影。再就是眉毛的形狀,修細,拉長,眉尾稍稍勾出彎彎的弧度,宛如月牙兒,與自己的類似,然後用黛筆染了淺緋紅,重新給妙兒勾勒出唇線……
妙兒的耳根子與頸子的連接處,有一顆小紅痣,雲菀沁又用鹼醋調混成乳白透明的遮瑕膏,點沒了。
幾個步驟下來,坐在鏡台前的兩人,除了眼神有區別,無論膚色、臉型和五官,幾乎已經是分不清楚你我。
鄭華秋看得凝神屏氣,竟是驚呆了,若不是兩人的衣服和髮型不一樣,她這會兒真的是分辨不出哪個是雲小姐,哪個是妙兒,沒料到人世間真的有這樣鬼斧神工的易容妝術,更沒想到是出自眼前才十幾歲的少女的手下。
雲菀沁看著銅鏡里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又失了一會兒神,妙兒生怕她的心意又變了,喊道:“鄭姑姑,勞煩你來幫奴婢梳發。”
鄭華秋醒悟過來,匆匆上前給妙兒綰了跟雲小姐一樣的髮型,又在雲小姐的珠寶盒裡抓了幾個簪釵,插進妙兒額髮髻間,最後換上雲小姐的外衣。
這一下,真的是完全就像雙生兒了。只怕連雲玄昶在眼前,也不一定能分得出到底哪個才是雲菀沁,別提那醉眼匆匆一見的寧熙帝。
剛剛打扮完畢,姚福壽又在門外喊了起來:“鄭姑姑,雲小姐可好了?”
“誒,這就好了,馬上出來!”鄭華秋扭過頭,應了一聲。
雲菀沁凝視鄭華秋,妙兒出力幫襯,尚因為是姊妹和主僕的情分,可鄭華秋卻是外人,忽的一福:“鄭姑姑,這事兒若真是觸怒了皇上,我們絕不會牽連你,到時你只說你不知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