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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污穢的女人陡然哭了起來。
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身這股味道了。
手上和腿上的那三顆子彈,雖然在審訊之前被取出來了,進行過簡單的包紮,可是審訊的時候,徐衛國一下子捶爛了她坐著的椅子,她跌坐在一片尖銳的木屑之中,屁股上和腿後又多出很多傷口來。
這之後,就再沒有人理過她。
不要說包紮上藥,就是吃食,也都是直接扔進來的。
剛開始,她還有點心氣兒,不肯去撿那些沾了灰的粗面窩窩頭吃。
可是餓了一天之後,她飢餓難忍,還是爬著過去把已經風乾,硬得跟石頭似的窩頭撿了起來,把外面沾灰的地方揭了下來,大口大口的把剩下的咬來吃了。
一天一隻窩窩頭,沒有水。
她吃得差點噎死過去,不停地拍著禁閉室的鐵門,想討口水喝,明明看到外面有軍綠色的人影在晃動,可就是沒有人應她。
“我要喝水……給我點水……不然我會死的。”
隱隱約約的,吳月聽到有人在低聲嘀咕,死了倒好了呢,活著污染空氣,死了浪費棺材。
那分明是田七的聲音。
“那好歹找個人來幫我包紮下傷口上點消炎藥啊,我身上的彈孔全都發炎了…”
田七乾脆地拒絕了,“浪費繃帶和藥幹什麼?你得習慣習慣,等那肉自然脫落掉了,就不會再需要藥和繃帶了。”
“你們,你們這是nüè囚!”
“誰nüè你了?營里這會正忙,營長有緊急軍務出去了,沒指示怎麼處理你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家屬樓被燒了之後,方教導員都差點被搞下課。
營長已經說過了,就是報一毛錢的開銷,都要他親自簽字。
你這消炎藥和繃帶不要錢啊?等著吧,等營長回來,想起這回事兒了之後,再說。
還有你的口糧問題,也沒人發話。那窩窩頭,原本就是有點起霉的,我是拿來餵這些老鼠的,你竟然撿去吃了……一會老鼠們來找回場子,可怨不得我了啊?我還有事兒,走了。”
發霉的窩頭?
吳月伸出手去摳自己的喉嚨,摳到眼都翻白了,才哇的一下子吐了出來。
老鼠們聞到食物的味道,又竄了出來,這一回,是成群結隊的,吳月嚇得臉色發白,一這尖叫著驅趕它們,一邊往角落裡爬。
老鼠們就在遠處觀望著,等吳月叫得聲嘶力竭,精疲力竭的時候,有些老鼠就過來,圍著那堆令人作嘔的東西打了個轉,然後好像是嫌味不對,一群老鼠就不去關注這堆噁心的東西,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吳月。
一隻壯碩的老鼠跑了過去,直接就著吳月帶血的傷口咬了一下,用力地扯下一小塊肉來。
這一刻,吳月突然感到了一種深深的恐懼,無論她怎麼尖叫,卻沒能阻止得了老鼠們的接近,尖利的牙齒在她的腿上啃著,咬著,撕著,扯著,她親眼看到一塊一塊的血肉被硬生生從身腿上扯下來,血淋淋的被叨走。
可是那痛,往往不及心裡的痛
那劇痛就如同cháo水般將她淹沒了,她只在這種恐慌之中,品嘗著生不如死,陷入這痛苦中不能自拔,無休無止,直到老鼠們吃飽喝足了,她才得了片刻安寧。
很快……整座山裡的老鼠都來了。
密密麻麻的,像是一條條會移動的灰色河流一樣湧進了禁閉室。
吳月的慘叫聲經久不息……
田七凌空放了一槍,老鼠們受了驚嚇,又迅速的退走了。
領導交待了不能讓吳月死啊,得讓她學會後悔。
田七叫來了九里屯新來的駐營醫生,醫生戴了三層口罩,全身罩在一件不雨衣之中,腳上穿了雨鞋,才敢進那屋子。
不出意外,吳月的傷口附近,已經變成了一段帶著血色的骨。
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的腿骨,表情驚駭,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哪裡還有半點人形兒。
聽到腳步聲,她慢慢地抬起頭來,哀求道:“救救我……求你……”
只露出一雙波光瀲灩的的眼睛的女醫生,慢慢地蹲了下來,仔細查看了吳月的傷口,不疾不徐地說:“醫術有限,怕是沒辦法了。這腿肯定是不能要了,得截掉。老鼠身上很多病菌,以前的霍亂就是它們身上傳出來的。
要是情況不好……它們可以直接把疾病傳播給你或通過體外寄生蟲間傳播給人。寄生蟲有可能是跳蚤,也有可能是虱子……”
跳蚤?虱子?這簡直就是吳月的惡夢啊!
她那一天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成為了虱子跳蚤的美食,全身上下的圖釘也附近,都附著一層黑黑的東西,會蠕動跳動的東西……
“不要,不要,幫我,幫幫我…”吳月語無倫次,不住地顫抖著,淚流滿面的哀求著醫生。
醫生嘆了口氣,搖頭道:“鼠可傳播高達35種以上疾病,如鼠疫、流行性出血熱、班疹傷寒等。
歷史上被鼠類傳播疾病奪走的生命據專家估計超過歷史上所有戰爭死亡人數的總和。流行性出血熱會損害腎臟功能,你的器官會一天一天的萎縮掉,爛掉,如同你的這些肉一樣發爛發臭。
吳月,你的心就是腐爛發臭的,器官也應該那樣才平衡。”
“你,你不是醫生對不對?你想嚇我對不對?”
“我是醫生,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殘害過不少人,你有今天,怕真的是報應,對於你的傷,我無能為力。
我會寫份報告到營部的,告訴所有人實情,讓他們在押送你進監獄之後,儘快為你安排截肢手術。”
“不,我要我的腿!我不要截掉,不要截掉!我要見我媽,我要見我後爸…他們一定不會讓我被你們折磨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奇怪的新規矩
女醫生出了禁閉室,直奔營區辦公室而去。
上到二樓之後,她才把口罩和雨衣脫掉了,就穿了一身軍綠色的衣服,咚咚咚地去了徐衛國的辦公室。
徐衛國正在看一份卷宗,聽到雨靴的聲音,立馬抬起頭看過來,“鄭醫生,看過吳月了?情況如何?”
鄭嫣一臉惡寒地道:“看過了,悽慘無比,可卻是咎由自取,她害了多少人啊,終於伏法了。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鄭醫生,這不像是一個醫生該說的話。不都說醫者仁心麼?”
“別,我的仁心是對人!我不是獸醫,對獸沒有那份仁心。難道營長覺得她有今天,值得同情?”
“不要讓她死!”吳月應該也受過一些專業訓練,不比李挨特小組的成員差,事到如今,徐衛國都懷疑吳月還有什麼倚仗。李挨特組織的全部成員都已經伏誅了。訓練吳月的,應該另有其人。
在令吳月品嘗到後悔的同時,他還需要把她身上所有疑點都挖掘清楚。
瞧了瞧面前突然蛻變得自信耀眼的女子,徐衛國微微點了一點頭,問道:“嗯……聽說是羅宗瞧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