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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蘇婉沒跟宋子恆說這話,她知道宋子恆只是感嘆一聲,其實他自我調控能力還是很不錯,心理承受能力也強,坦然的讓人羨慕,換而言之就是有強大的自信,徐永方名聲大噪的時候都不會影響他認真溫書,從而在會試一句脫穎而出,而現在,頂多就是嘴上感慨罷了。
秋闈每闈三場,每場三晝夜。由於中間要兩次換場,因此實際是九天七夜。每逢科考,是考生也是朝廷的大事,為確保考試順利進行,開考後號舍就會上鎖,其間無論發生什麼事,即便是發生火災,燒死考生也不能開鎖。號舍一律南向成排,長的有近百間,短的也有五六十間,巷口門頭大書某字號,備置號燈和水缸,可供考生夜間行路,白天飲水之用。考試期間伙食自備。這些事蘇老爹先前便派人打聽清楚了,蘇婉還準備了巾子和枕頭,宋子恆愛潔,不擦洗怕是覺得渾身不舒服,這般也容易影響到考試狀態,帶枕頭是因為休息好了,才能有更好的精神狀態考試。因為鄉試時間較長,加上天氣悶熱,飯菜很快就會變質,蘇婉便是有萬般手藝也使不出來,只給宋子恆帶了乾糧充飢,不然炒點鹹菜醬菜夾著硬饅頭吃。
被稱為“號子房”的秋闈,條件有多艱苦都能想像,連宋子恆這麼風光霽月的人,最後一場出來時感覺整個人都蔫掉了,但還算衣衫整齊,蘇婉算好時間,帶了小綠和家丁在外面等,鐘聲敲響後,看到出來的考生百態,能自己堅持走出來的都算不錯,有些直接被抬出來,簡直慘不忍睹。
蘇婉是對宋子恆有信心的,也還是不免擔心了一下,直到見了人群中直挺挺走出來的宋子恆,這才放心下來。想是宋子恆每年都下地幹活,看著瘦弱,身體其實還不錯,這等考試便也能挺住。家丁忙把宋子恆手上的東西接過去,原是準備來背人的,宋子恆腳下雖有些踉蹌,卻也不需要,蘇婉扶著便好,只是一行人準備回客棧的時候,瞧見艱難挪出來的徐永方,徐永方還能強撐著沖宋子恆他們笑了一下,這才腳下一癱軟,整個人都往地上栽,家丁連忙扶住他,直接一把將他背起來。
只休息了一晚,宋子恆第二日起來,便叫蘇婉收拾東西,他們上路回家去,蘇婉聽得一愣:“不用等放榜嗎?”
宋子恆溫和道:“等放榜還要好些時日,咱們每日在省府吃住都花費都一兩多銀子了,不若回家去等,若真考中也有通知,快馬加鞭到各個縣,也就一日時辰,再到咱們家半日都不到,也不會晚多少。”
蘇婉便笑道:“反正相公定會考上的,晚些知道也無事,倒能回家與爹娘一塊高興高興。”
宋子恆不由失笑:“聽你這般說倒是我考中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蘇婉點頭,發誓她頭一次這麼誠實,只是宋子恆失笑不已,“娘子對我倒是有信心,只是我便要忐忑不安了,若是叫娘子失望該如何辦才好。”
蘇婉笑盈盈的看著他:“相公從來沒叫我失望過,從前是,將來也是。”
夫妻倆正在屋裡收拾東西,在省里也住了這許多時日,且蘇婉又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行李帶的足,收拾起來也麻煩,正打包著行李,屋外響起了敲門聲,宋子恆去開了門,便見背了包袱的徐永方朝他作揖道:“昨日還未感謝子恆兄送我回來。”
“舉手之勞而已,況且也不是我背你的。”宋子恆詫異道,“只是賢弟收拾了行李這是打算回去了?”
徐永方還有些青澀的臉上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兄嫂叮囑我考完早些回家,且路上遺失大半銀兩,如今囊腫羞澀,只堪堪夠回鄉路費,再等不起放榜了。”
宋子恆笑道:“正巧愚兄也準備立時上路,正收拾行李,賢弟若不嫌棄,不若一道走罷?只到縣裡前咱們各自分開即可。”
徐永方立時一臉驚喜:“若能與子恆兄一道也再好不過了。”說著他頓了頓,打量了宋子恆幾眼,他雖對人沒什麼戒備之心,該有的眼力還是有的,不由遲疑,“為何子恆兄不再等幾日?”
宋子恆大大方方的道:“省府物貴,倒不如回去等消息,也就晚些時日罷了。”
於是結伴同行,因之前訂了縣裡的馬車,那時是算了放榜的日子,如今自然沒這麼快過來,只能回去後去取消了,宋子恆他們便在省里定了一輛,馬車大概不管在哪都一樣的價格,反正普通人都捨不得坐。
宋子恆與徐永方當日一見如故,只是奈何考試將近,沒時間說話,如今坐在一輛馬車上,有好幾個時辰可以聊,徐永方幾乎把所有家底都掏空了,什麼未婚無子,父母皆亡,幸而兄嫂慈愛,繼續供他念書,但也不夠,他只得一邊溫書一邊開私塾,教了二十個來個學生云云,蘇婉在旁邊聽得發笑,難怪歷史老師說這位就是個逗比,她還是頭一次見這麼誠實,人家還沒問便倒竹筒般把家底倒出來的,別人不坑他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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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一個日夜的馬車顛簸,終於在第二日中午回了縣裡,因著蘇婉他們去省里幾日,宋太太便把宋良文幾人接到蘇家去住了,是以蘇婉他們回來,也沒去自家租的小院,而是去了蘇家。
蘇太太正好在家,看到女兒女婿一路顛簸回來,驚訝的不行,與蘇婉他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蘇太太才吞下嘴裡欲脫口而出的話,忙道:“一路辛苦了,先回屋休息罷。”
原還想問一聲為何不等發了榜再回來,蘇太太這會兒心頭琢磨,恐怕女婿這回考得不算好,才早早的回來了,是以也不敢問,怕勾起他們心裡的不快,頭重腳輕的迎了幾人進屋,又叫廚房煮點吃食來,再燒了水,給他們吃了飯洗個澡,好好睡一會兒。
宋子恆和蘇婉也確實疲憊,路途顛簸,坐著都辛苦,更別提休息了,到了家才覺得渾身酸脹,眼皮也跟打架似得,這時匆匆用了點東西,便躺下睡了。
蘇太太坐在客廳越想越擔心,連蘇老爹進來都沒發現,蘇老爹與她說了句話,見沒反應,這才在老妻肩上狠狠拍了一下:“想什麼呢,跟你說話都不應!”
“你回來了?”蘇太太大喊一聲,差點沒跳起來,又想起女兒女婿在休息,忙住了口,道,“婉婉和子恆回來了!”
“他們不是在省里嗎,怎麼這麼……”蘇老爹很快反應過來,和蘇太太擔心到一塊去了,彼此都是一臉的擔心,蘇太太道,“子恆年輕,這次考不中,下次還能繼續考,我就是琢磨著婉婉,她自小沒甚個耐心,那日去時還那般信心滿滿,好像子恆一次就能高中似得,我不好在這個當口提醒她,被人知曉了未免說我唱衰自個兒女婿,然考舉人哪是這般容易的事?吳秀才考了半輩子都還沒考上呢!就怕婉婉年輕不知事,子恆一次沒中就心裡著急,若連帶著影響了子恆,那豈不是更要遭?”
蘇老爹正要點頭稱是,這時一道聲音從外面傳過來:“誰說相公這回沒考好了?”
蘇老爹蘇太太回頭,看了蘇婉站在門口笑,蘇太太道:“就睡醒了,子恆呢?”
“他昨夜只顧與巧遇的徐姓書生說話,都沒休息,想是這會兒累了,還在睡著。”
蘇老爹便問道:“你說子恆考得好,為何這次不等放榜了再回來了?”
“相公說省府物貴,每日花費至少一兩銀子,等發榜還要十來天,太不划算,便先回來了,索性到時候考中也有通知,沒甚個好擔心的,在家等也一樣。”
“每日花一兩銀子?怎的這般貴?”蘇太太都咂舌了。
蘇老爹卻沉吟道:“每三年這個時候省里都要熱鬧一回,許些去考秋闈的書生都是從各鄉趕到省府,到了省里吃住都要花錢,想是那些商販掌柜也是精明的,這個時候再貴都有人住,畢竟是要參考的人,所以比平日提個兩三倍的價,賺這一次都盡夠吃幾年了,如此這般,考生們可不費錢?”
蘇太太聽得這才放心下來,道:“子恆沒有考壞便再好不過了,早些回來也行,那省里再好,也沒自家住的舒服不是?”說著,又提醒了蘇婉許多事,比如這會兒女婿正緊張,別時刻問人考得如何,多陪他說說話,讓他放鬆心情,且放寬心,考試一來還要看時運,這次沒過,以後還多得是機會云云,蘇婉聽得連連點頭,其實沒聽進去幾個字,她心裡的那點擔心,比蘇太太他們可少多了,她現在唯一不敢確信的是,宋小妹改變了軌跡,是不是了連帶著宋子恆的人生也會發生變化,不過這個機率應該很小,小到幾乎說不可能的地步。
宋子恆昨夜幾乎與徐永方徹夜長聊,越來越覺得這位永方弟是位妙人,出了江州城兩人不得不分開時,蘇婉還看到了他們依依不捨的感情。宋子恆撐了一夜,這會子早累壞了,宋良文幾人回來時,他還沒睡醒,宋良文幾人見了蘇婉也很驚訝,卻無多少擔憂,只纏了蘇婉問省里的事,跟蘇婉保證了用過晚飯就回屋溫書,蘇婉這才把在省里的多日見聞說與他們聽,不止宋良文幾人聽得入迷,連蘇太太蘇老爹也一臉的認真,聽她說到徐永方時,蘇太太道:“這孩子不錯,憨是憨了點,但勝在心思純良,我瞧著若不是他心思純良,他爹娘去世後,他兄嫂也不會繼續供他上學。雖比女婿小近三歲,卻也該到說親年紀了,若是他兄嫂願意,與小妹倒是良配。”
蘇婉點頭道:“娘跟我倒是想的一樣,正巧相公與那徐姓書生一見如故,已約好過幾日請他來家中一聚,到時我與婆婆說說,叫她好好瞧著,只是那書生家貧,上頭又無父無母,還在外縣,相距甚遠,怕婆婆不放心小妹嫁過去受苦,我倒不便多說。”
蘇太太點頭:“點到為止即可,你婆婆是個通透的。”
蘇婉與宋子恆在縣裡住了一日,第二日便由家丁趕車送了回宋家村,宋良文幾人繼續住在蘇家,原是打算讓他們回租的院裡,有小綠照料也放心,只蘇太太好容易家中熱鬧幾日,捨不得放人,叫幾個孩子非住到蘇婉他們下回進城不可。
也正好家丁要去宋家拉葡萄酒,宋家已經釀了許多新酒出來,都可以放出來賣了,鋪子後頭存放不下,多了也不方便,且也太引人注目,便每隔幾日才來拉一車回去,慢慢賣。
宋子恆他們回宋家村已是農忙過後,村子裡的人大部分都在歇著,見了他回來,知道這回是去考科舉了,都圍上了問東問西,村子裡的人不懂放榜的規矩,也當宋子恆是落榜了回來,一個個使勁安慰她是下回再參加便是,宋子恆哭笑不得,也沒有一一解釋,只回家後跟家人說了他是正常發揮,中與不中全看考官心意了,宋老爹抽著旱菸沒說話,宋母快言道:“便是沒考上也無事,咱們今年釀了許多酒,已經在賣了,便是親家要去江州城開鋪子,這些酒也盡夠,賺的銀子夠你一直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