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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可是有事?”
宋子恆卻笑著輕輕掩上蘇婉的雙眼:“不打緊,我先陪著娘子睡。”
宋子恆都這麼說了,蘇婉也就笑笑,從善如流的閉上雙眼,她是真的累了,閉上眼睛半刻鐘不到便睡著了,宋子恆在一旁沒有動,又是過了半刻鐘,這才輕輕起身,輕手輕腳把裡頭同樣熟睡的小傢伙抱出來,出了房間。
廳堂外,等了許久的于衡遠和曾長安並沒有多不耐,雖然幾乎很少有人會讓他們這般乾等,還一等就是一刻多鐘,然當宋子恆抱了兒子姍姍來遲時,于衡遠也只是挑著優雅細長的桃花眼:“我這還未謀面的小侄子架子倒大。”
話剛落音,宋子恆懷裡原本還安穩熟睡的小傢伙忽然爆發出一陣哭聲,而後伴隨著手舞足蹈,想是回應于衡遠這句話。
曾長安忍不住看了他表兄一眼,幸災樂禍的笑道:“表兄,小侄子可不喜歡你這般說他。”
于衡遠掩唇笑了:“氣性也大,不錯。”
宋子恆沒理會說風涼話的兩人,熟練的抱著兒子又拍又晃的哄了一陣,小傢伙撅了撅嘴,在宋子恆胸前蹭了兩下,擰起的小眉毛才漸漸放鬆下來,小鼻子仍舊時不時的哼哼幾聲,傲嬌得狠。
于衡遠與曾長安都看呆了,在人前自來風光霽月,連聖人都贊其風流年少的狀元郎宋編撰,在家居然這般熟練的哄孩子?說出去幾乎笑掉別人的大牙,時下盛行的傳統是“抱子不抱孫”,父親便是對兒子再滿意,在其面前都從來一副不苟言笑、仿佛隨時都會舉棍胖揍兒子一頓的嚴父模樣,入朝為官更是需要隨時注意形象,做好百姓的楷模,更不可能這般毫無顧忌的抱著兒子,便是那請不起僕婦的窮苦百姓家,帶孩子也從來不是男人該做的事。
宋子恆此舉,絕對顛覆了于衡遠與曾長安的三冠軍。先前他不叫劉媽去抱孩子,非要自己過去,他們還沒回過味來,只當宋子恆是想藉機回屋看他娘子,他們相識的日子不短,已經知道宋子恆有多在意他娘子,用現代的話來說簡直就是寵妻狂魔,但是見到他對兒子竟也這般態度,他們仍然無法接受,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此舉絕對……滅全天下男人的威風。
哪怕他在他們跟前稍微注意一點,不讓他們發現也好呢!
曾長安終於忍不住提醒道:“子恆,你是不是忘了給小侄子……請個奶娘?”
宋子恆猶自熟練的拍著小傢伙的背,抬頭看了曾長安一眼,道:“請奶娘作甚,家裡又不是人手不夠,再說就良辰一個孩子,我與娘子也能照顧得來。”
“這不是照不照顧得來的問題……等等,你與弟妹自己帶小侄子?”
宋子恆點頭。
曾長安無力:“那下人是要來做什麼的……”
于衡遠噗嗤一聲,挑眉看了宋子恆一眼:“他睡著了?”
宋子恆點點頭,于衡遠忽然站起身:“給我抱一抱。”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剛剛看到宋子恆抱著兒子時一臉滿足的表情給刺激了的,他只是單純想體驗一下抱小傢伙的感覺而已。
宋子恆遲疑的看了他一眼,于衡遠已經雙手伸過來了,宋子恆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只能小心的把兒子放到他手上,順便從專業的角度指點他該如何正確的抱孩子,于衡遠看樣子就是頭一次抱孩子,向來閒庭信步的臉上破天荒有些慎重,漂亮的桃花眼底閃爍的也不再是漫不經心,他抿著薄唇,認真的跟宋子恆學抱孩子,仔細看還能發現他的手有些僵硬,見別人抱得很輕鬆的樣子,到自己手上卻全然不是這個樣,生怕一個用力就把這麼脆弱的小傢伙給捏碎了,又怕不注意把小傢伙摔著,總之于衡遠長這麼大,頭一次體會到小心翼翼的感覺。
氣氛逐漸和諧,見他們的樣子,曾長安也有些躍躍欲試的湊過來,剛想說自己也要抱一抱的,就見到小傢伙的屁股下一陣液體流了出來,曾長安目瞪口呆的同時,大手托著小傢伙屁股的于衡遠也感覺到了手上溫熱的液體,臉色瞬間僵住,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子恆,你兒子……”
宋子恆見到向來風度絕佳的于衡遠竟然這般大驚失色,心下好笑,但畢竟是自己兒子惹的禍,只能忍住,連忙把兒子抱過來,一邊喊劉媽:“良辰尿了,劉媽你去拿尿布過來。”
劉媽很快讓小綠送了尿布過來,她自己則端了一盆熱水,宋子恆也沒忌諱小夥伴,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下,把兒子翻了個身趴在自己腿上,尿布只包住了半邊小屁股,所以上面也只濕了一半,還有一半是乾淨的,想是先前在宋子恆懷裡掙扎時蹭成這樣的,也難怪于衡遠抱小傢伙時被畫了一身的地圖。
宋子恆給兒子換完尿布後,才想起被自己遺忘許久的小夥伴,抬起頭看過去,便見于衡遠還保持著先前的表情,看起來還在驚呆中,且他今日穿了件非常顯氣質的白袍,因此小傢伙在他身上畫的地圖也顯得各外明顯,曾長安這會兒很沒有兄弟愛的拍著他的肩幸災樂禍道:“童子尿辟邪呢,良辰送了表兄好大一份見面禮。”看來很是慶幸自己手速慢,不然說不準被送大禮的人就變成他了。
宋子恆掩唇笑道:“我那還有一身新做好沒穿過的衣裳,衡遠兄與我的身形相差不多,若不嫌棄的話便換上罷。”
于衡遠是有些潔癖的,聞言毫不猶豫的點頭:“麻煩子恆了。”
宋子恆沒與他客套,只叫小綠去把他的衣裳取來,小綠伺候于衡遠換上乾淨的長衫,回身對宋子恆道:“姑爺,方才小姐醒了,讓奴婢把小少爺帶過去,以免打擾到了姑爺和貴客們。”
宋子恆點頭,把小傢伙交給小綠:“小心些,別吵醒他。”
小綠笑著點頭,正準備抱著人離開,于衡遠卻忽然道:“等等。”
小綠於是停下腳步,回身道:“於公子可有吩咐?”
于衡遠踱步走到小綠跟前,看著她懷裡的小傢伙,想伸手又下意識的停下了,抿著唇從腰間解下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宋子恆連忙攔住:“衡遠兄,萬萬不可,太貴重了。”
于衡遠卻笑道:“小侄子送我一個這般大的見面禮,我做長輩的又怎能不回禮。”說罷不由分說的把玉佩塞到小綠手上,“先替你家小少爺保管著。”
小綠自來不敢在滿身貴氣的於公子面前造次,這時也不敢拒收他給自家小少爺的見面禮,可又聽見自家姑爺先前的話,此時也只能把求救的視線看向宋子恆。
曾長安搭上宋子恆的肩,笑道:“表兄自來就是這性子,送出去的禮哪還有收回的理?且我們做長輩的,不給見面禮也委實說不過去。”說著,曾長安也開始解身上常配的玉佩。
宋子恆攔不住他們,便有些哭笑不得:“長安兄這個時候湊什麼熱鬧。”雖說無奈,到底沒有真的攔住他們,衡遠兄與長安兄是真心與他相交,才會把他兒子當自家子侄看待,這份用心他委實沒有理由攔著。
小綠把小傢伙抱回屋內,蘇婉半靠在床頭,小心的接過兒子,把他放在床裡頭,小傢伙現在睡得很熟,半點沒被打擾,在床上滾了個身,臉朝裡頭安穩的睡過去了,蘇婉小心給他小肚子上蓋好被子,這才回頭,小綠遞上兩塊玉佩,蘇婉眉毛一挑,心裡頭喝了一聲彩,她上輩子見多了珠寶翡翠,對玉也有了些見解,這兩塊通體無暇的美玉,放在上輩子是有價無市,到古代也同樣珍貴非常。
想到這兒,蘇婉眼底閃過一絲瞭然,問:“安遠侯府的公子來了?”
“奴婢還沒說呢,小姐怎麼就知道了?”小綠驚喜的抬頭,“這塊綠玉是於公子送的,另一塊是曾公子,俱是從身上解下來的玉佩,說是給小少爺的見面禮。”
“這份見面禮可是貴重。”
“可不是,兩位公子可喜歡咱們小少爺了,於公子被小少爺尿了一身,一點都沒生氣呢!”
“你先前拿衣裳出去,便是給於公子換上的?”
小綠點頭,蘇婉回頭,在自家兒子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掌:“不愧是我蘇婉的兒子,一出生就是人生贏家的節奏嘛,尿了那位一身非但沒被責怪,還有這麼貴重的獎勵,以後再接再厲!”
小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自家小姐生了小少爺,卻仍是這般不著調,便是小少爺還小聽不懂,也不能這般教人尿貴客身上的吧?
蘇婉想了想,又問:“安遠侯府的兩位公子是何時來的?”
“姑爺在外頭送客的時候,他們便來了。”
“所以客人也都看到了二位公子?”
“並未全看到。”小綠搖頭,眼底有些不解,“曾公子是在院外便下車了,於公子卻直到馬車牽進了院裡才出來,那時客人已經全走了。”
“原來如此。”
小綠又道:“對了,兩位公子帶了許多東西過來,說是給小少爺準備的,先前小姐在睡覺,姑爺便讓東西都堆到廂房,現在是不是拿進來給小姐看一眼?”
“拿進來罷,也好看看回什麼禮。”
小綠點頭,轉身出去前卻說了一句難得深沉的話:“怕是咱家回不起的。”
直到見了堆在房裡也頗具規模的禮物,蘇婉才聽懂小綠先前說的話,若真照著這個回禮,可不就得傾家蕩產了麼。見到這麼多禮物,比起小綠他們的震驚,蘇婉卻多了些受寵若驚,當著宋子恆的面送這般貴重的見面禮給小傢伙,確實能看出他們的看重,只是這種看重恐怕更多是衝著宋子恆去的,畢竟對他們而言,美玉雖珍貴,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物件,反倒是準備這麼多嬰兒用具,吃的玩的應有盡有,雖是吩咐下人去做便可,但若不真心相待,也想不到備下這些。
尤其是那兩位當中,有一位可是未來皇帝陛下。蘇婉雖然知道宋子恆跟他們關係好,卻也沒料到他對自家素未謀面的兒子也抱著這般大的好感。
蘇婉眼神閃了閃,問:“他們為何備下這麼多東西?”
“聽曾公子說,大多是於公子吩咐備下的,於公子自家娶妻多年卻沒得兒子,是以很喜歡咱家小少爺。”
蘇婉點頭,狂跳的心淡定下來,未來的最高國家領導人這般喜歡自己兒子,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但也僅此而已,她兒子才出生,未來那麼遠,誰也說不清楚。蘇婉很快恢復平常心,沒讓小綠瞧出來半點端倪來,笑道:“這般貴重,咱家確實不好回禮,這樣罷,上回我爹送信來時順道托人帶了幾壇前兩年的葡萄酒,待他們走時你給沒人送兩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