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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作為男人,大牛覺得自己做不來,他不是姑爺這般風光霽月的人,不懂那些風花雪月,更不懂姑爺除了公務,就把小姐放在第一位,連小少爺都要往後排的態度,他覺得妻子妻子,娶了不就是給自個兒生兒育女的麼,給足了敬重,平日不去外邊花天酒地,就很對得起她了。
是以大牛決定裝傻,並不接蘇婉的話。
索性蘇婉也明白。
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她前前後後舉辦過、也參加過好幾次花宴,每次跟這些女眷們相聚,話里話外都是羨慕她嫁了個好丈夫的。蘇婉聽了便想笑,她剛過來時,宋子恆也遠不像如今這般知情識趣,他們那時的相處模式反倒很有些相敬如冰,她只想遠離他,他也不見得有多想親近她。
如今能有這樣的感情,何嘗不是兩個人共同努力的結果?
不過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蘇婉不想在別人的生活里指手畫腳,瞥見大牛的眼神,也只是點了點頭,對劉媽道:“既然彩雲彩霞她們都上手了,從今日起,讓小綠歇下來專心備嫁罷。”
“是。”
正在他們說話間,彩雲彩霞已經收拾完桌子,端著一對碗碟出去了,蘇婉這才看向大牛:“相公叫你來說什麼?”
“大人道他前幾日為了說動瓊州富商掏錢賑災,每日早出晚歸的應酬,冷落了小姐,不過如今事情已經辦妥了,過兩日就能好,叫小姐不必過於憂心。”大牛三言兩語的說完。
蘇婉是不擔心的,她現在震驚了:“說服瓊州富商賑災,他怎麼做到的?”
劉媽也驚訝的問大牛:“前兒師爺不還跟你抱怨,說瓊州這群人都是吸血蟲,為富不仁,賺著百姓的血汗錢,一出了這種事,百姓食不果腹,他們竟從不予理會?”
“姑爺說此次鐵颶損傷頗大,他已向朝廷遞了摺子,聖人想是也重視的,過不久撥了救濟銀子下來,他們現在出的這些都能補上,也就是說借了銀子來,得個大善人的名號,是以大伙兒都沒意見。”
劉媽聞言卻看了蘇婉一眼,蘇婉眼底也閃過一絲猶疑,問道:“除此之外可還有別的?”
“姑爺這兩日還會忙,銀子雖是來了,姑爺卻怕直接叫人發下去,中間被貪墨了,倒不如叫人盯著落實到每一項事上,譬如房屋吹塌的重建屋子,糧食毀了的補給糧食,另有百姓傷亡,還得安排醫館義診,死了人的賠些銀兩叫人好發喪,件件都是事,如此一來是不怕貪墨了,卻平添了不少麻煩,姑爺正忙著安排呢。”
蘇婉點點頭,大牛又道:“小的都說完,還要回前兒聽吩咐,小姐可還有要問的?”
“行了,你回去罷,廚房熬了雞湯,你待會兒叫人過來端了去。”
“是。”
大牛出去了,劉媽在蘇婉跟前感嘆道:“老爺竟將事事想得如此妥帖,委實是百姓之福。”
蘇婉笑了笑,雖也知道宋子恆先前的低迷只是一時,他日後是要做全相的人,幾乎幫著楚仁宗整治了大半個帝國,哪會真的拿小小的瓊州沒轍?
無非是萬事開頭難而已,他遲早會邁出這一步。
不過有信心歸有信心,自己的男人如此給力,知道歷史軌跡的蘇婉仍是止不住的自豪,她掀了掀唇角,語氣卻頗為戲謔的道:“他一個書呆子,能想得出這法子,委實叫人驚訝。”
劉媽不由道:“夫人哪能這般說,老爺可是風流倜儻的狀元郎,不是什麼書呆子。”
蘇婉掩唇,眼底滿是愉悅,仔細看還能看到一抹釋然。
宋子恆仕途不順,蘇婉心情絕不比他輕鬆,她總覺得若不是自己介入,宋子恆不會被外放到瓊州,那麼他的仕途,他的未來,還會按照歷史的軌跡發展嗎?
而更讓蘇婉揪心的是,宋子恆與颱風一事幾乎毫無經驗,那幾日白天他在外邊部署工作,晚上又是翻書到深夜,想從書籍中找到隻言片語,她都看在眼裡,卻不知道該不該說,她沒經歷過颱風,但是現代有發達的網絡,見慣了各種類型的救災,大約也能總結出幾點,醫療隊,大量的物資,和足夠的善款給災後地區重建家園。
然而蘇婉不敢說,她怕自己揠苗助長,這事是她知道,那以後碰到她不知道的事,難道宋子恆事事都要靠人指點?
他是憑己身才華實力,日後能在青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男人,如今只是剛剛開始,因為每個人都會成長,只有邁出了最艱難的第一步,以後的問題才會都迎刃而解——蘇婉便是靠著這種信念,才耐著性子什麼都沒說,只默默的在他身邊鼓氣。
蘇婉也很慶幸她骨子裡的這份冷靜,才沒有打斷宋子恆這個成長的機會,他能想出如此周全的部署,還完成了幾乎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任務,著實值得她為他感到驕傲。
隨著救災工作順利的展開,整個瓊州的百姓,也知道了他們那位年輕的知州大人,說服了當地一毛不拔的眾富商,出錢出力的給他們重建家園。
百姓驚訝之於,更多的是感激,先前百姓只是討論新的知州大人年輕俊美,狀元郎出身,很是風流倜儻,聽聞對夫人情深意重,惹得滿城的女子都對這位知州夫人異常艷羨,聽得知州大人在才考上秀才時,就娶了現在的夫人,不少有試婚女兒的太太們,一時間目光也都重點放在斯文俊秀的書生身上,指望著挑一個像知州大人這般有才華又重情重義的讀書人。
一時間,年輕秀才都成了瓊州媒人眼中的香餑餑,蘇婉還笑稱丈母娘開始看重“潛力股”了。
而如今大家不再八卦知州大人,街頭巷尾提起來都是對他的感恩戴德,宋大人成了歷任知州當中最受百姓愛戴的一位,民望瞬間打了雞血似的往上翻翻翻。
遠的不提,就說灶房的王婆子兼顧採買一職,小販都認得她是知州大人府上的廚娘,她現在出門買菜,每逢給錢都跟打仗似的,小販根本不想收錢,還單撿著貴的新鮮的菜往她籃子裡送。
王婆子頭一回享受這種熱情待遇時,有些懵了,出門時攥了多少銀子,回去時仍拿著多少,菜籃子卻幾乎滿的裝不下了。回到府里暈乎乎的把此時告知夫人跟前的管事劉媽,劉媽都不用去請示太太,當場就板著臉教訓她不能占百姓的便宜。
劉媽教訓人真真是厲害,王婆子經此一次,再不敢犯了,第二次出去買菜時,幾乎是求著小販收錢的,幾個回合下來,百姓也改變策略了,該收的錢照樣收,只是王婆子買完準備回府時,總有不懂事的小孩直愣愣衝過來,然後一塊肉一隻龍蝦就掉進她籃子裡了,她轉頭卻連熊孩子的蹤跡都看不到,沒奈何只能帶著意外之財回去。
這回連劉媽都想不出拒絕的方法。瓊州人們見此方法可行,從此像是點了新技能一般,王婆子菜籃里總能多出些新鮮貴重的物件,開頭還是吃食,後頭就包羅萬象了,王婆子還收到一件做工精緻的小衣裳,面料是純棉,算不上頂好,也不差了,一眼就看得出來是給知州大人家三歲的小少爺做的,蘇婉也收到過禮物,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手工絹花,更多的是給宋大人做的鞋子,鞋底納得密密實實,不比宋奶奶的差。
百姓如此熱情,惹得宋大人一家委實不知作何反應。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賑災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宋子恆的方法落實下去,經手銀子、負責採買以及發放物資的,分別是不同的人,如此一來也算是互相牽制,不說半點沒有貪墨跡象,然而銀兩都用到了實處,卻是不假的。
瓊州百姓頭一次遇到這樣的天災,臉上卻沒有半點壓力,大抵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為民著想的父母官。
此番被破壞的,不只是百姓的屋舍,還有官舍,街道都有毀壞的,衙門的人頭一次沒有忙著整治官舍官道,先組織了人去給百姓修房子,是以幾日後輪到修公家的建築,百姓也都自發的帶了工具和乾糧來幫忙,本是計劃三五日弄好的,這麼多人一齊上,估摸著一日就搞定了。
這日宋子恆恰好不在,他瞧著瓊州城裡安置差不離了,便帶了自己的班底去巡視周邊的縣鎮,只留了師爺張然在衙門坐鎮。
張然是個老書生,卻不是老古板,他很會變通,聽得衙役來報,他一時拿不準主意——其實是師爺沒有實權,不好做主。便去後院找知州夫人了。
先前大牛走時,也給他指過一條明路,若遇到不是很棘手,用不著請別個大人的事,倒不如先去請教夫人,大人平日並不避諱夫人這些公務,夫人耳濡目染之下,比等閒婦人要知太多事。
張然也不覺得請教一介女子是多為難的事——他以前不這麼想,如今純粹是受新主子的影響,畢竟這個女子說話連主子不得不考慮的,他一個師爺,更沒有什麼好難為情的了。
果然蘇婉也沒有讓他失望了,張然從後院出來,滿面春風的回了衙門,先前稟報的衙役忙過來問:“師爺可有法子了?”
張然拍拍他的肩:“你帶上兩個人,到後院搬了米和鐵鍋過去。”
“搬這個做甚?”衙役聽得一愣一愣的,“小人報的是百姓來給修葺官舍官道的事。”
“我說的自然也是。”張然眉毛也沒抬,“夫人說了,百姓如此熱心腸,咱們也不能見外,然而也不能讓他們白辛苦,還吃自個兒帶的乾糧,你們先帶了鍋過去煮飯,稍後會有人買了菜過去煮,定好好犒勞大伙兒兩頓。”
衙役聽得“犒勞”兩字,眼睛的亮了,連連點頭,麻利的招呼了幾人去後院。
張然在衙門替宋子恆處理些無關緊要的公務,衙役上來問:“師爺,快午時了,後院派人來問可要先開飯?”
張然聞言擱了筆,忽然問:“前兒幹活的人怎麼樣了?”
“應該已經在用飯歇著了。”
張然忽然來了興致:“叫他們不用準備了,咱們去外頭吃罷。”
他雖然覺得夫人的想法很好,卻仍有點摸不准百姓的反應,倒不如現在過去瞧瞧。
張然走到官道中段,正是大伙兒歇息的地兒,衙役並著百姓有兩三百人,此時圍成一圈,一面稀里呼嚕的用著飯,一面興致勃勃的聊著什麼。張然不由看得入神,反應比他預料的還要好些,他何曾見過百姓與衙役如此其樂融融的氛圍?
更是第一次瞧見災難過後,百姓臉上不是他印象中的愁眉不展,輕鬆的好像並不把這場災難看在眼裡一樣。
“師爺?”後頭的衙役不由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