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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穿戴整齊出了屋子,院裡大娃和二娃兄弟兩一個在下面扶著梯子,一個在梯子上面摘葡萄,他們兩幹這活最是拿手,宋小妹在底下舉著的籃子沒一會兒便裝滿了,張氏在井邊打了水,將葡萄一串串放進水裡略略清洗了一遍,便放在洗乾淨的井蓋上晾,李氏也淨了手,將晾乾的葡萄一串串捏爛放入乾淨的瓦罐中。
幾人分工分明,配合也默契,張氏李氏兩個干起活來宋小妹也趕不上,蘇婉更是只有旁觀的份,眼看著李氏填了半罐子葡萄進去,蘇婉忙阻止了她繼續動作:“這一罐倒了白糖進去,封住口子搬回屋內便行了。”
“可是還沒填滿。”
宋小妹把新摘下來的一籃子葡萄送過來,聞言笑了:“是我忘記跟二嫂說了,等過十幾日酒出來了,便會滿至罐口的。”
李氏聞言眉開眼笑:“竟能釀出這麼多酒來?”
蘇婉吃完早飯,宋家院裡的葡萄差不多也被摘完了,大娃從梯子上下來,熱得滿頭大汗,竟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弟弟:“咱們去隔壁院裡幫奶摘葡萄吧?”
既是出錢買葡萄,宋家村的人都求之不得,一個個在家中翹首以盼,宋母第一家去的自然是與她關係好的財富嬸家,就在這隔壁,他們沒栽太多樹,院中大半竟是葡萄藤,結的葡萄自然也要比宋家多出許多,往年連一半都吃不完。
二娃聽著也意動,躍躍欲試想要繞開他們娘的目光溜出去,卻被黃雀在後的蘇婉捉住,蘇婉搬了條凳子坐在大門口,挑眉看向兄弟兩:“忙完了便回來背書吧。”
大娃頓時一臉的傷心欲絕,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爭取到福利,立刻被望子成龍的張氏趕進了堂屋。沒一會兒,朗朗的念書聲便從屋裡傳了出來,張氏臉上疲憊的神情頓時一掃而空,含著笑道:“若這酒能賣起來,真能賣到一兩銀子一斤的話,別說小叔進京趕考了,再蓋幾間房子也是夠的,大娃都十二了,再過幾年便要議親,沒間房子可不成。”
說罷又看了眼宋小妹,道:“便是小妹日後的嫁妝,也能更厚上幾層,到了婆家腰杆子便挺得直了。”
輕薄的夏衣已經不夠穿了,人們漸漸開始換上秋衣。宋家裡屋堆滿的酒罐子,蓋子已經遮不住那濃郁的香氣了,在堂屋裡念書的幾個孩子整日沉浸在濃郁的芳香之中,有些鼻子靈的,經過宋家院子也能聞到隱隱的香味,便要打趣問一聲子恆媳婦又在搗鼓些什麼吃食,蘇婉吃貨的名聲已經宋家村人盡皆知了。
自家的生意沒誰敢偷工減料,即便是李氏嘴上嘀咕幾聲蘇婉亂折騰了,手頭上也不敢掉以輕心,大家嚴格按照蘇婉第一次釀酒的程序,一點不敢出錯,成功率自然是百分之百。酒釀成了,宋家人既高興又緊張著,對他們而言,挽袖子幹活是吃飯的本領,第一罈子酒都成功釀出來了,便沒什麼不放心的,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要怎麼賣出去,才最讓他們擔心。
畢竟全家為了這些酒,費了多少工夫,他們原先還擔心葡萄不夠,沒成想一聽說能賣,那架上沒摘的便不給孩子動了,因此每家竟能摘下幾十斤,宋家村百餘戶人,家家戶戶的葡萄收下來,竟有五百來斤,價錢倒是便宜,兩文一斤,加起來卻也花了整整一貫錢。
宋老爹幾個在山上摘的野葡萄也有上百斤了,遠遠超出了預計,瓮罐便不夠,宋有根兄弟趕著牛車去鎮上拉了整整兩趟瓮罐回來,才堪堪夠用,也花去好幾百文,更貴的是那些白糖,前前後後買了五六兩銀子的白糖,宋母拿錢出來的時候心疼的齜牙咧嘴。
投進這麼多本錢,若賣不出去,宋家人尤其是宋母,估計心疼的都要滴血了。
發現宋家眾人看著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強烈,蘇婉整日依舊該幹嘛便幹嘛,並不受影響,倒是她這副胸有成竹的表現,無形中給了宋家人許多安慰和安全感。
蘇婉不是心理素質好,而是很有信心,有錢人她上輩子接觸不少,甚至自己打拼十幾年的累積下來的身家,勉強也能擠進富豪之流,雖然這是古代,但是富人的心態都大同小異,葡萄酒本身不缺受眾,再加上宣傳得當,成為高端人士必用飲品,甚至讓它成為cháo流,並不是難事。
只可惜她現在沒有人脈,全靠蘇家父母,是以這葡萄酒的定位到底是高端還是中端,也只能看蘇老爹的交友圈子如何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初始定位不夠高端,好好經營下去,翻身也只是時間問題——可以說蘇婉對葡萄酒的期待,一點都不比宋家人的低,宋家人只求靠它吃飽喝暖,賺點閒錢便心滿意足了,而蘇婉是把它當成事業來期待的,若最後歷史軌跡不可逆,她能成名副其實的富婆,離了宋子恆未必就不能過得快活。
在宋家人焦急又期待的心情中,蘇婉開始行動了,她把自己關在專門收拾出來存放酒的屋子裡半天,不知道鼓搗些什麼,等宋家人進屋時,便看到當中一罈子清透鮮亮,宛若仙露瓊漿的液體,色澤鮮亮,香味濃郁,看著便叫人愛不釋手,哪還捨得喝下去。
這便是澄清好了的紅酒了,蘇婉給這罈子酒封好口,道:“這邊是釀成了,封了蓋放一旁便可,放置時間越長味道越足。”
宋母不住的點頭:“這酒釀好竟是這樣?怪稀罕的,給我是捨不得喝的。”
蘇婉笑了:“不稀罕點,人家怎麼肯花銀子買呢。”
張氏忙道:“三弟妹果真是讀了書了,見識到底是我們不能比的。”
蘇婉不欲跟她們多寒暄,直接道:“你們也看到了最終釀好的樣子,我現在把最後一道程序說與你們,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打了雞蛋清,攪拌後倒入酒中,過一會兒,便有雜質沉到壇底,咱們要把上頭的酒倒出來,如此反覆兩三遍,便能得到清透漂亮的紅酒了。這活兒做起來有些麻煩,倒的時候千萬不能讓底部渾濁的酒跟著倒出來。”
“不麻煩。”宋小妹挽了袖子摩拳擦掌,欲要大幹一場的架勢,“三嫂放心交給我們的吧,定然乾的漂漂亮亮的。”
倒是張氏注意到旁邊地上裝滿一碗的液體,便問:“這便是剛剛那壇里倒出來的酒?不能用了嗎?”
“當然。”
李氏咂舌:“才一罈子便要舍掉整整一碗,這些加起來那得浪費多少酒啊。”
李氏說出來在場幾人的心聲,宋母是恨不得不浪費一丁點酒。
蘇婉只當沒看到她們眼底的心疼,淡淡的道:“還是那句話,羊毛出在羊身上,澄清過後的紅酒清透亮麗,叫人愛不釋手,便是貴些,也有人願意買,但你們看著其他壇中的酒,雖然都是一樣,看著卻差了一個檔次,能不能賣到一兩銀子一斤,倒真說不準了。”
門外二娃探了個腦袋進來,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三嬸說的什麼意思,叫咱們切莫因小失大呢!”
?
☆、第四十章
?花了兩天時間,所有的葡萄酒都過濾澄清完畢,宋有根後來又去鎮上買了兩個只比水缸小一點瓦缸,洗乾淨消了毒,澄清後的葡萄酒便都倒入兩個缸中,蓋子封好,便不再動了,其餘還有幾大壇,大概四五十斤的樣子,留一部分自家喝,剩下的到時都送去蘇家。
蘇婉心知宋家人定捨不得喝,卻打定主意自己一定要搬一壇回屋,每天睡前喝一杯,活血養顏還安眠,還可以用來做面膜。
她起初打算釀葡萄酒便是為了自己用,其他都是附加價值。
九月底,宋子恆書院又放假了,秋收時節,他沒有叫人帶信回來,自己租了輛牛車便趕回宋家村了,他動身比較早,巳時左右便到了家,拎著東西進屋,院裡竟無一人,回自家屋子看也空無一人,他索性放下東西,在屋裡換了身舊衣裳,剛出屋子便看到宋小妹帶著一身泥回來了,手裡還拎了條活蹦亂跳的大糙魚,大魚尾一甩,泥水便濺她一臉。
宋小妹從井邊拎了個桶打了半桶水,把魚放進去,又怕它亂跳掉進井裡,特意將桶放離了兩米遠,一抬頭看到她三哥,立刻驚喜道:“哥,你這就回來啦?這次書院放幾天假?”
“照例是半個月,家裡開始收稻穀了嗎?”
“還要等兩日呢,前些天在挖紅薯,還沒全挖回來呢,老叔又來說塘里的魚要得抓了,鎮上賣魚的打了招呼說明日便會來收,有多少要多少,爹想省得麻煩,乾脆把藕也都一道挖上來,去年收咱們家藕的那人說過今年也要,直接送去便行,是以今天便都在塘里忙活,做完這個才開始收稻穀。”
宋子恆點點頭,又問:“家中無一個人,是不是都去了荷塘?”
知道宋子恆問的是誰,宋小妹也不賣關子,直接道:“可不是,都瞧熱鬧去了,三嫂看起來比三妞三娃還興奮些,竟是從未見過似得,平日一提到吃的便歡喜,今日做飯都喊不動她,說是叫我自己看著辦。”
宋子恆不由一笑:“可不是未見過。”
“可是三嫂不過來指教,我哪知道該做什麼,連著吃了好幾天的魚,清蒸紅燒酸菜魚,都快吃膩了……”宋小妹說著,忽然眼前一亮,“不如我做個水煮魚片吧,三哥你還未吃過,可香了,就是有點辣。”
宋子恆心思不在這兒,只一笑道:“你決定便是,我先去塘邊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快去罷。”宋小妹揮揮手,“好叫三嫂嚇一跳,她不知道你近日便會回來,還以為要等到年底。”
然而宋子恆滿心期待的見到了蘇婉,蘇婉卻並沒有顯得多驚喜,她的注意力都被塘里給吸引了,這次是大面積的捉魚挖藕,直接放了半池子的水,池底的泥都露出來了,一條條肥魚在淺淺的水中跳躍,冷不丁便濺人一臉的泥。
宋家除了三妞三娃,和宋奶奶,其他人都下去捉魚挖藕了,常年幹活的人速度當然快,一桶桶的魚和藕陸續送上來,大娃運氣好捉了一條十來斤的大魚,得意的舉起來朝蘇婉喊道:“三嬸,看我看我!”
然後蘇婉就看到那大魚尾巴衝著大娃的臉一甩,整個身子優雅的落入池中,大娃則被甩的往後踉蹌的兩步,陷在泥里的腳沒及時扒出來,整個人往後仰,險些摔個四腳朝天。
眾人哈哈大笑,蘇婉也在邊上笑得前俯後仰,她心頭蠢蠢欲動,頭一次見這麼生動鮮活的場景,她都想下去抓兩條魚、挖幾節藕上來,這個過程一定很有趣。
跟這兒比起來,那些後世的農家樂都只能算過家家了。蘇婉一邊想,一邊還悄悄鄙視了一下後世那些農家樂老闆坑人,圈個小池子放幾條魚養些藕就叫體驗生態農莊了?真該叫他們來宋家村取取經,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生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