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頁
百姓愛聽八卦,宋大人是如何被夫人管得大氣不敢出一聲的,被傳得有鼻子有眼,蘇婉閒來無事,也會叫每日出府採買的下人過來與她學幾句,饒是她早見識過流言的坑爹性,也還是被震得一驚一乍。
雖然蘇婉不在乎名聲,可被莫須有的罪名壓著,也有些不慡。
宋子恆反而笑道:“聽著娘子的語氣,似是不悅,難道娘子想索性賢惠一回,為自己正名?”
“眾口鑠金,我就是現在真賢惠了,在她們眼裡也不過是沽名釣譽,故做賢惠。”蘇婉瞥了他一眼,“再說了,我真這麼做,豈不是遂了她們的意?”
“此話何意?”
“明知故問。”蘇婉雖是這麼說,倒還是解釋了,“雖在知州大人你的英明領導下,如今官民相親,可也沒親近到如此地步,後院女眷間的閒聊之語,能傳到百姓耳中,且別人的事不傳,偏偏傳咱們的?”
“她們為何這般做?就不怕得罪了咱們兜著走?”
“她們怎麼會怕,人家可是為你著想,進獻了美人上來,宋大人你滿意還來不及,還記得找她們算帳?”
宋子恆輕笑:“不是還有娘子嗎。”
“就是我一個人想追究,又有何用,真要較真起來,幾乎所有女眷牽涉其中,我還能一一收拾了不成?”蘇婉用力戳了戳宋子恆的胸口,“其實說來說去都怨你,誰叫你長得如此招蜂引蝶,什麼李大人的妹妹,鄭大人的侄女,王員外的外孫女,都哭著喊著想跟你了,沒名沒份也樂意,你心中可是得意?”
“冤枉啊,那些個女子如狼似虎,為夫可應付不來。”宋子恆故作害怕的將頭埋進蘇婉肩頭,作嬌花妝,“娘子可得好生保護我。”
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氣憤,被宋子恆一戳就破,蘇婉噗嗤一笑,拍著他的肩膀豪氣道:“你是我的人,我不保護你誰保護你。”
宋子恆配合到底:“那就有勞娘子了。”
成親多年,宋子恆和蘇婉頭一回單獨過年,沒宋家人,也不像在京城一樣有蘇老爹蘇太太陪著,不過多了一個宋良辰,感覺卻並不往常清冷多少,小傢伙頭幾個月因著進學,又想著要聽夫子的話,努力做出一副端裝斯文的讀書人樣,自是憋得狠了,放假後面前在蘇婉跟前裝了幾日,漸漸又有些恢復活躍的性子。
好動本就是男孩子的天性。
宋子恆也封筆休假了,每日只在家陪妻兒消磨時光,他自來也主張勞逸結合,宋良辰又是個四歲不到的孩子,難得放假,便也不拘著他,只要不上房揭瓦,宋子恆都依了他,甚至見宋良辰對馬異常感興趣,宋子恆還親自教他騎馬。
知州府後院有個糙坪,跑馬倒也便利,宋子恆每日帶宋良辰跑上半個時辰,蘇婉就在旁邊擺了桌椅吃著點心,圍觀宋良辰興奮學騎馬的過程。
宋子恆帶他跑了幾圈,宋良辰還意猶未盡,不肯下來,宋子恆便叫家丁牽著馬帶他散步,他自個兒便走到蘇婉跟前坐下。
“這樣教導真有作用,良辰學得會?”蘇婉對答案表示懷疑。
“良辰還小,也不急著教他,不過他喜歡,平日倒是可以多帶他跑幾圈。”
蘇婉挑眉:“這是培養他的興趣?”
“娘子這麼說也正確,男孩子還是有些血性比較好,平日養尊處優,若養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與姑娘家又有何區別。”
“相公思慮周遠。”
宋子恆笑了笑:“良辰是娘子與我的長子,我雖不想干涉他日後的生活,卻也不希望他學了紈絝的一套。”
正說著,當事人指揮著家丁把馬牽到宋子恆和蘇婉跟前,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穩穩坐在馬背上,目光驕傲的看著他們:“爹,娘,我騎得可好了!”
蘇婉不可置否的挑眉:“騎得好不好暫且不提,膽子倒是不小,一個人坐上邊也沒抱著馬脖子哭。”
宋子恆倒是給了十足的肯定:“表現不錯,你日後乖乖聽話,過完年給你尋匹矮馬來,到時就方便你學騎馬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這個年宋良辰過得心滿意足,他覺得這是他所有新年裡最開心的一個——雖然他根本不記得以前過年是什麼感覺,但肯定不如今年這麼令他興奮。
原因是他聽了爹娘的話,表現得甚是乖巧懂事,讓他爹娘很是滿意,然後他那個英明神武的爹也說話算話,當真尋了匹矮馬過來。
其實宋良辰不知道矮馬和別的馬有什麼區別,可能它比較矮?好吧,它長得確實比別的馬要矮很多,一副沒長大的樣子,看起來也有幾分可愛,但跟他比起來,仍然是巨大的了。
他娘說這匹馬是他爹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把他爹的俸祿花光光了,以後他們父子都靠她的銀子養,所以從今天開始,他們都得聽她的話。
他爹這份心意,宋良辰當然很感動,聽完他娘的話,便噠噠噠跑到他爹書房去表達自己的感動和安慰了。
“爹,你放心,日後娘欺負你時,我會保護你,娘最心疼我了,見我挺身而出,肯定捨不得為難我的!”
他爹當時還裝作不懂的問他在說什麼,宋良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爹,你不用掩飾了,咱們是親父子,你日後要靠娘養的事實,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爹果然是拉不下臉面,聽他這麼保證了,都沒說別的話,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太冷淡了!宋良辰心想他娘說的沒錯,爹果然是悶騷——所謂悶騷,宋良辰是這麼理解的,就是看起來很沉悶,其實是獨領風騷。聽起來棒棒噠,就如夫子所說,他爹是風採風流的狀元郎,世人皆知,所以才更要謙虛,不竊喜於名利,保持文人的風骨。
很能理解他爹為什麼悶騷的宋良辰,不以為意的繼續表白:“雖然夫子說‘富貴不能yín,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不過娘也說了,咱們是一家人,用不著分彼此,所以爹也不必覺得難堪,總之爹還是我最敬愛的父親!”
“你娘跟你說的?”
不太理解他爹的關注點,宋良辰還是乖乖點頭:“娘叫我安慰爹想開一點。”
“那還真是要謝謝你不嫌棄了。”
“不客氣。”宋良辰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歪了歪腦袋道,“不過疾風那么小,為什麼還那麼貴?”疾風就是他為坐騎取的名字。
“怎麼,你不喜歡小馬?”
宋良辰想嘆氣,第一次覺得他英明神武的父親,也不是樣樣都行,比如他就不懂自己的心。
“我覺得大馬看起來比較威風,希望疾風能快點長大。”宋良辰覺得自己說得夠委婉了,希望他爹不要因此而傷心。
沒想到他爹卻道:“誰告訴你疾風會長大的?”
宋良辰大驚失色:“難道他得了什麼怪病,矮人……不,矮馬症?”
看他爹笑而不語,宋良辰默默的想他還是不要嫌棄疾風了,它那麼可憐,日後還是好好疼愛它吧!
於是宋良辰從此有了位長不大的好朋友,它永遠是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一般大小,比它矮了近一半的他都慢慢超過它了,但他們的友誼並沒有因此而受影響,宋良辰幾乎去那兒都要帶著他的好朋友。
不過那是後話了。
********************
過完元宵,宋子恆依例回衙門開印辦公,宋良辰的小夥伴們也從老家趕過來了,夫子們卻沒有這般快,年前說好的,到正月二十這日,宋子恆才派家丁去接。
宋良辰今年多開了一門課,騎術課,原是每日上一節,後來父子們發現小男孩們對馬太過沉迷,唯恐誤了學業,便建議騎術課改成三日一節,相當於現代的體育課了,蘇婉安排挺合理,便准了。
是的,雖然表面上宋子恆說了算,其實宋良辰的教育問題,蘇婉也是有否決權的。
小傢伙們倒也不失望,騎術課少了,但是平日完成了課業,蘇婉也不攔著他們和疾風玩,把多餘的精力用在騎馬上,總比他們琢磨著要如何調皮搗蛋強。
一時間孩子們安分了不少。這便省了蘇婉很多事,她懷著孕,算預產期大概在五月份左右,還剩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也該小心起來了,偏偏宋子恆一上班就開始忙碌起來,根本無暇顧忌家裡。
去年在瓊州海岸增強了堤岸,果然從冬日到年初都無大的海災,宋子恆受到了鼓舞,決定在颶風高發期——也就是夏末之前,把整個瓊州周邊的堤岸都加強鞏固一遍,這是個大工程,從募捐到考察,樣樣都要錢。
此外,年前衙門還通過了建書院的提案,書院是半福利性質,只象徵性的跟學生們手幾個錢以維持平日營運,至於建學堂,買書,請夫子,這些都要找當地有錢人募捐,宋子恆還聽了蘇婉的建議,準備弄個獎勵善款,用以資助那些有天分的寒門學子。
有錢人都是鐵公雞,他們現在倒還願意給宋子恆面子,卻也只有宋子恆出面才管用,所以停了大半年的應酬,宋子恆不得已又撿了起來。
當然這所謂的面子,都是看在商船跑一趟下來就是暴利的前提下,宋子恆早清楚這一點,拿到了“善款”,便馬不停蹄的安排商船再次出海——夏秋季節是颶風高發期,海面上不安穩,想多賺錢,只能趁著春冬季多跑幾遍,大家都不是傻子。
羊毛出在羊身上。
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
宋子恆這番忙碌,便一直忙到蘇婉臨近生產才稍微歇口氣。
劉媽辦事妥帖,不用宋子恆吩咐,便依著上回的例,在蘇婉生產前一個月便打聽好了可靠的穩婆,離孩子出生還有半月,穩婆便被請到了知州府住,與她一道的還有據聞對生產在行的醫女。
有了穩婆和醫女的保駕護航,心思轉回到後院的宋子恆便鬆了口氣,心想只等著寶貝閨女出生了。
可能是這份迫不及待的心思起了作用,宋子恆這口氣還沒放下多久,蘇婉那頭便發動了,抱著他的手臂只喊疼,自認為有過經驗,這回應該能淡定的宋子恆,還是淡定不了,頗有些驚惶的看了劉媽一眼:“怎麼回事?”
劉媽淡定的道:“老爺,夫人怕是發作了,老奴這就去派人請穩婆和醫女過來。”
“發,發作了?這才還有半個月,怎麼會……”
穩婆住進了知州府,將要接生的是知州夫人,如何敢掉以輕心,夜間睡覺都不敢睡死了,更何況是白日,早聽得動靜,匆匆出得門來,才走到一半,便被蘇婉房裡的丫鬟拉住了,畢竟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平日看著妥帖,遇事還是有些方寸大亂,急急忙忙握住穩婆的手,就拽著直往主屋走:“大娘快去瞧瞧,我家夫人怕是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