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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就在旁邊捧著碗慢慢喝湯,瞧見宋子恆不得不一邊給兒子洗澡,一邊還要配合他聊天,稍有顧不上,小話嘮就手往水裡一拍表示抗議,瞧見宋子恆被濺了一臉的洗澡水,還得意的咧嘴沖他笑。
宋子恆無奈,又見蘇婉在一旁幸災樂禍,便道:“乖乖的,等會兒洗完去跟你娘說,她今日還沒跟你聊天。”
宋良辰聞言點頭,果然就不鬧宋子恆了,遠遠的朝著蘇婉揮手:“娘!娘親——”
就這樣一路晃悠悠的回到江州,索性這些日子天氣不錯,沒有下過大雨,是以慢悠悠的趕路,倒也沒耗太多的時間。
進入江州就已經天黑了,趕不到縣裡,宋子恆他們便索性在江州住一晚,也恰好宋有根來江州看生意,兄弟兩在江州城相聚,本想與他一道去下榻的客棧住一晚,然還沒到客棧,便有個文質彬彬、青衫長袍的中年男子,帶了幾個衙役過來,男子自稱是知州府里的先生,主子聽聞宋知州回鄉探親,早已備好酒宴,掃榻相迎,還望宋大人大駕光臨。
江州城的知州更貼心的是,知道宋子恆帶了家眷幼子,在外住宿委實不便,已經在府內備了客房,一應俱全,只等他們過去住便是。
對方都這般說了,宋子恆倒沒再推辭,遲疑片刻便接受了江州知州的邀請,知州府的先生還道知曉宋大人的大哥也正巧在江州,順便也給他備了客房——都這般體貼了,還能說什麼?
當然宋子恆沒拒絕江州知州劉大人的邀請,主要原因是知道他還要在江州連任三年,念在自家在江州生意的份上,對方的這份好意也不能不領,帶上宋有根就更好理解了。
劉大人熱情好客,他年近不惑,能做到從五品的位置,在俱沒有背景的同年當中,委實不錯了,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宋子恆家境原比他們更差些,農家子出身,又娶了個商家女為妻,給他的仕途幫不上半點忙。
誰能想人家自個兒這般爭氣,一朝考中狀元,還是本朝最年輕的狀元——當初都聽說瀘縣有個年輕的舉子,他興起見了一面,感觀雖不錯,也未想過他有這般境遇,這才短短几年,對方已從當初需要等他接見的舉子,一躍而成年輕的知州,二十出頭的年紀,此番外放也不過是歷練,都在聖人跟前掛了號,未來前途不可估量。
連他都不得不慶幸,當初非但沒得罪宋家,還在其岳父有難時幫了一把,如今趁熱打鐵弄好關係,日後宋子恆起勢,未必不能拉他一把。
不過劉大人最擔心的是一朝德意志滿的年輕狀元,會被捧得忘了自個兒斤兩,不屑於他這等當了好幾年從五品官,總是升不上去的地方官打交道,這才派了他最信任的幕僚去請宋子恆,順利把人請過來,又見了宋子恆態度溫和,不見半點高傲得意,也不卑不亢的態度,劉大人這才放心下來,拉著宋子恆熱情的喝酒。
蘇婉被劉夫人親自招待,雖第一次見面,倒也沒冷場,宋良辰在旁就是最大的話題,且劉夫人也知道蘇婉長途疲憊,並不拉著她一直聊天,飯後邊喝茶邊說了幾句,見她臉上有些倦意,便貼心的安排丫鬟婆子送她去屋裡休息
道過謝後,蘇婉也當著劉夫人的面對劉媽道:“這裡我來便是,你去前頭看看相公,別叫他又喝醉了,不好讓劉大人見笑。”
劉媽點了頭,應聲便去,小綠在旁邊捂嘴笑道:“小姐說什麼話,姑爺便是喝醉也不鬧騰,只除了要找小姐罷,這算甚麼笑話。”
劉夫人本想說自家安排了穩妥的丫鬟在旁伺候,宋夫人只管放心,然此時見了蘇婉和小綠的對話,哪能不明白,便抿唇笑了:“還是宋夫人想的妥帖。”
蘇婉又與劉夫人寒暄了幾句,便帶著兒子回屋了。
劉夫人扶著奶媽的手回自個兒屋裡,路上奶媽道:“小姐,這宋夫人的丫鬟說那話,可是在暗示咱們?”
“甭管宋夫人的丫鬟是不是暗示咱們,宋夫人卻是有意提醒的,先前老爺那邊的王先生也提醒過,說是宋大人對夫人情深意切,一個妾侍通房都未有,我還道是宋夫人手段高超,這才預備了個水靈的丫鬟去席上斟酒。”
奶媽也笑道:“究竟是宋夫人手段高,還是宋大人真的無意,今晚便能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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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宋子恆這回還真沒喝多少酒,他酒量不好,是以本身在外邊就會多注意,今日又因有宋有根在,他自己並未喝多少酒。
宋有根是知道宋子恆酒量的,劉大人並幾個幕僚在敬酒,他能擋的便都給宋子恆擋了。
他酒量一向就比宋子恆好,先是跟著蘇老爹練出來了,後來在京城和其周圍開了鋪子,蘇老爹只顧在那頭忙,基本不回江州,這一帶的生意都由他打點,應酬多了,不說千杯不醉,但也差不了多少。
劉夫人特意為宋子恆準備的美婢,根本沒派上用場,其他人身後立著的漂亮丫鬟,還會時不時上前斟酒伺候,宋子恆身後這位,卻連靠近都機會都沒有,心裡想來也是委屈的。
這批丫鬟中,夫人最看中的是她。
因著她是從歌舞坊出來的,自小被調教,能歌善舞,又長得最出眾,這才選她伺候年輕有為的宋大人。
為了今日,半個月前夫人就著人培訓她了,琴棋書畫她本就會一半,至於後邊的書畫,便臨時硬背了那些風雅的詩詞句子,日後在宋大人吟詩作畫之時,不至於在一旁說不上話。
教她的姑姑也說了,紅袖添香,男子愛的是這種氛圍,教她懂些皮毛,不至於掃興,她又長得美,再學些情趣,基本便夠了。
這些她都牢牢記在心裡,學得認真,可誰也沒想到,她準備了這般久,竟遭如此冷落!
她先前進來見了桌上最年輕俊美的男子,已知今日便要伺候他,心頭便砰砰開始跳,宋大人不愛喝酒,她便沒有使勁給他斟滿,只是心想大人長途奔波,想是累了,便想給他垂垂肩,松泛松泛。
只是纖纖玉手剛碰上肩,便被毫不憐香惜玉的拂開了,她還當宋大人不小心,或是不喜人觸碰,剛想道歉,卻見他轉過臉,不咸不淡的道:“你退下罷,這裡不用伺候。”
她當時臉就白了,不明白自個兒哪裡惹得大人不快,立在不遠處的宋大人家下人過來,道他家主子不愛丫鬟伺候,並不是她的錯,她的臉色也沒見多好,不敢埋怨貴客,夫人吩咐的她也不敢不聽,便乖乖立在宋大人身後,不上前打擾,只一雙含情美眸時不時抬頭看他幾眼,眼神百轉千回。
奈何宋大人太不解風情,一次都未回頭。
劉媽進來,就看到屋裡最漂亮的丫鬟立在老爺身後,一直含情脈脈的看著他,那雙狐狸眼睛寫滿了不安分。劉媽不由在心裡哼了聲,這狐狸精就是把老爺身後看出個窟窿來,老爺也不見得會回頭看她一眼。
也不想想她家老爺是何等人物,自來與太太情投意合,哪能將這等貨色看在眼裡。
劉媽連半個眼神也沒分給那丫鬟,徑直來到宋子恆身旁,宋子恆見她過來似有些驚訝:“為何過來這邊,娘子那兒可是有事?”
“老爺無須擔心,太太帶著小少爺回屋休息了,只怕老爺不勝酒力,大牛照看不過來,便叫老奴也過來瞧瞧。”劉媽笑著回道,悄無聲息的擠走了劉夫人特意安排的丫鬟,不動如鐘的立在宋子恆身後。
酒過三巡,已過了巳時五刻,酒桌卻遠不到散場之時。
劉夫人安排的丫鬟悄然被叫走,除了劉媽和大牛,並無人關注,半響後,劉媽也回去了,只叫大牛好生照看老爺。
屋內,先前在宋子恆身後伺候的丫鬟跪在地上,劉夫人的奶娘皺眉問:“你究竟是如此伺候宋大人的?”
丫鬟不敢隱瞞,忙一五一十的說了:“奴婢才過去,宋大人便叫奴婢退下,宋大人家的下人叫奴婢在一旁候著,他家大人不愛用丫鬟,後來宋夫人又叫了個婆子來伺候,那婆子一來便把奴婢擠走……”
奶娘又問:“那婆子可還說了甚麼?”
丫鬟搖頭:“她並未瞧奴婢一眼。”
劉夫人看了奶娘一眼,奶娘隨即緩和了語氣,溫和的笑道:“夫人知道了,這事不怪你,你下去歇著罷,這月月例多加一成。”
丫鬟聽後非但沒多少喜悅,反而臉色白了白,只在夫人跟前不敢造次,勉強點頭謝過了,這才離去。
原本按照夫人的意思,她今夜伺候了宋大人,叫宋大人滿意的話,說不得就隨宋大人走了。
聽聞宋大人後院簡單,除了正室夫人,連個妾室也無,又是年輕俊秀的風流才子,自打知道夫人安排她伺候宋大人,姐妹們別提多羨慕了,比起以前那些個來府上的貴客,宋大人這般人物,誰不想伺候?
若以後都隨了宋大人,從此過上安穩日子,豈不更好?
當時在宴上既委屈又失落,聽得夫人有請,她才重新燃起希望,夫人想替老爺拉攏宋大人,既然點了她,想必會想辦法讓宋大人收了她。卻沒成想夫人只這一番問,便再也不說要她好生伺候宋大人的話了,加一成的月銀,無非是安撫罷了。
丫鬟難受又失落的離去,原先羨慕嫉妒她的姐妹們,得了消息指不定該怎麼笑她。
屋子空下來,劉夫人身後只兩個丫鬟在給她捶背揉肩,奶娘立在一旁道:“這宋大人待宋夫人一片情深,倒不是傳言。”
“可不是,我倒還想見識一番,能將宋大人這般人物牢牢抓在手裡的女人,有何等手段。”劉夫人揉了揉太陽穴,語氣里不免有些羨慕,“沒成想這等事根本用不著宋夫人動手。能嫁與這般的男子,她倒是幸運。”
“誰不是從新婚燕爾走過來的。”奶娘見劉夫人心情低落,又安慰道,“宋大人是長情之人,也是因著宋夫人還年輕,漂亮鮮嫩,又有少年相伴的感情,宋大人現在眼裡瞧不見其他,也實屬正常。只是待她年老色衰,怕就沒這般幸運了,男人永遠最愛年輕漂亮的姑娘。”
劉夫人扯了嘴角笑道:“與咱們無關的事,不提也罷,現在宋大人自個兒不喜那丫鬟,你去叫人瞧著別讓她弄出禍事來。”
“夫人吩咐得極是,若丫鬟不甘心,鬧出些什麼來,惹得宋大人與其夫人都不悅,倒真就給老爺添亂了。”奶娘應著,匆忙出去著人吩咐下去。
蘇婉給小傢伙洗完澡,又給自己洗了個澡,剛躺到床上,劉媽便回來報了。
宋良辰聽得懂她們在討論他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興奮的喊道:“爹爹。”